随着那行船只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地从他们眼前划过,两边西秦战船上的人全都无语了。
非人力之事,他们怎么抗衡?
此时他们的心头,只有无能为力四个大字。
凤丞相,还有各船上的指挥官们,都在嘶喊着让座下舰船去追。
只是泊烟渚本就算不上非常大,里面却聚集了太多的舰船,此时根本施展不开。
再加上处处掉落的火星碎木,就更是难以处理。
每艘般船都想要尽快地转身,尤其是那些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完全可以去追击的船只,但问题是,他们都在泊烟渚靠后的地方,前方的水路都被他们自己的舰船,特别是损坏和着火的舰船给堵住了。
他们就算有心也无力,根本过不去。
硬要闯过去,只会把他们自己的舰船也给损坏。
这些船造起来可都不便宜,他们哪里舍得这么去祸害?
慕容毅终于追进泊烟渚,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一看到泊烟渚中密密麻麻的船只,他目中便是一沉。
西秦的确是没有水军,这也是第一次建造水军。
可船只在水面上航行调头需要空间,必须保持足够的距离,这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而是常识。
究竟是哪个蠢货把船排布成这种样子?
连最普通的常识也不知道了吗?
“皇上来了!”
也不只是谁最先看到了那艘带着明黄龙旗的船只,立刻大叫出声。
一声传一声的,在一片混乱火光之中,所有船只都看了过来,凤丞相也被手下指引看到站在船头正前方的慕容毅。
一瞬间,他心头咯噔就是一响。
他被慕容毅派到这里来建立水军根基,可算是被委以重任。
可是现在,他却把这事搞得一团糟。
都怪凤无忧!凤丞相心里把凤无忧骂了百八十遍,可是此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甚至连靠近座船去和慕容毅说句话请个安都办不到。
“发号令,所有船只,起火的让开,其余完好者尽数压前。”
慕容毅深知此时不是去追究责任的时候,直接下了号令:“不必追击,只管并排压向前方。”
“是!”
“把水道让开,让朕的船过去!”
“是!”
“全力划桨,缩短距离!”
“是!”
一连数道命令下去,令旗挥舞得如挥毫做画一般。
命令短却确实有效,不过短短的时间之内,原本还乱成一片的泊烟渚虽然还是许多船只聚集,但却已然有了次序。
先是最前方着火堵路的船只向两侧让开,然后其他所有船只逼上前,最后这些船都不约而同把中间的水路让出来,给慕容毅的座船让出了一条通道。
而慕容毅所在船只的水手们也是尽力划水,眼看着,竟是真的快速与凤无忧一行人的船只缩短着距离。
凤无忧这边的七艘船虽然正在离开泊烟渚,但无论是水道收窄还是流速加快,都是需要一定距离的,此地的水面依然算是平静,只能靠人力划桨。
而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他们人力划桨的速度远比不上慕容毅一方的战船。
但他们却也不担心,因为虽然比不上,但差距却也不大,再过一段进入水流急速的地方,他们船轻速度快的优势就会进一步放大,到那时,慕容毅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事实上,慕容毅也不可能无止境地追下去。
他是西秦的皇帝,能放下西秦不管吗?
泊烟渚水军这副惨象,他能不回来处理吗?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若是一味追着凤无忧不放,只怕一上朝,就会被老臣们的奏章把御案都淹没。
所以,虽然慕容毅的船只仍然追了出来,但无论是凤无忧,还是这七艘船上的其他人,都没有太过担心。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的脱险了。
至于上岸以及掩护乃至于离开西秦的事情,则是更没有任何人觉得会是个问题。
萧惊澜连西秦的皇宫都进得了,连在安陵都能安插那么多的人,其他的地方,还用说吗?
不说别的,只说他们这次足足六七百人到安陵,安陵的人可曾察觉出什么来?
如萧惊澜这般经营,才能真正称得上经营二字。
这份本事,连贺兰玖都不得不钦服。
凤无忧也是松了口气,终于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下来。
使用控水之力,委实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她此时只觉得身体几乎被掏空,连站着都费力。
“说起来,我还不曾带你在西秦大地之上好好看看。”
沿着水道顺流而下,萧惊澜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
他再自然不过地揽住凤无忧,好像他就纯粹只是为了揽住她,而不是看出她体力不支。
凤无忧看了他一眼,正看到他也看着自己。
这动作,忽然就让她想到当初在封台上的时候。
那时候,是她撑着萧惊澜,现在,却是换过来了。
“但愿以后有机会。”
她是真的累了,就放任自己靠在了萧惊澜的怀里,休息一下。
说是有机会,不过,谁知道这机会会是什么时候呢?
经此一役,他们和慕容毅之间,恐怕真的更是死敌了。
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西秦大地上,都未可知。
“凤无忧!”
凤无忧脑子里正想和慕容毅之间的关系,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划破夜空,一直传到她的耳朵里。
这声音低沉中正,正是凤无忧很熟悉,也曾经让她颇为喜欢的那种军人才会特有的嗓音。
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慕容毅。
凤无忧抬眸看去,就见,在泊烟渚宽阔的水面上,十多艘船只排了一行,并排向着他们追过来。
这样的阵形也只有在泊烟渚可以用,往前水道再窄一点,他们很快就会被迫改变阵形,这一点慕容毅不会不知道,也不知他为何明知如此,还要把船摆成这种样子。
总不至于,是为了看起来好看吧。
慕容毅和凤无忧之前隔着数十米,若是再近一点,就可以进入箭矢的射程了。
凤无忧皱了皱眉,难道……慕容毅还没有放弃?
可是明明,情势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慕容毅不是判断不清局势的人。
凤无忧内力还被药物封着,也没力气回话,就只是从萧惊澜怀里站直了身子,看向后方的慕容毅。
慕容毅站在船头,一袭帝王常服尊贵非凡,风猎猎而过,更是吹得袍脚飞扬。
那种昂扬的气质,和凤无忧头一次见他时别无二致,只是眼神中的情绪却深藏不露,再也不是凤无忧能看得清的了。
“凤无忧……”慕容毅看凤无忧注意到她,扬声开口:“跟我回去!”
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用词,最终说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一声冷哼立时从身侧传来,腰身也再度一紧。
凤无忧有些无奈地看向萧惊澜。
“我又不会真的和他走。”
凤无忧小声说道。
她和慕容毅在不同的船上,而且还隔着老远好不好?
怎么这小气男人的表现,就好像她下一秒就会跟着慕容毅走似的?
话说,她有那么不靠谱吗?
萧惊澜绷着脸没说话。
这和凤无忧会不会走无关,而是一种态度。
凤无忧就是他的,必须呆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谁也不准抢。
“慕容毅,你在说笑啊!”
另一边,贺兰玖插着腰大叫:“现在是你在追我们好不好?
你追得上吗?
还最后一次机会……这机会得看我们给不给好么?”
贺兰玖一袭红衣在夜色中也是极美的,烈烈招展,像是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不败的旗帜。
甚至连这插腰的动作……凤无忧很想吐槽,可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别人做来像是茶壶一样的动作,贺兰玖做来,就偏偏格外好看,只让人看出一股子肆意风流来。
阿玖啊,真是个张扬又漂亮到不象话的人。
将来,谁会站在他的身边呢?
凤无忧忽然想起映蝶……那个女子,她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欣赏,若是交朋友,她大概是不会和映蝶这样性子的女孩子成为朋友的,因为……眼光,经历,处世都大为不同。
可是,她却也尊重如映蝶这般的女子。
因为,她能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负责。
她的喜欢那么独立,自己知道便好,不困扰到任何人。
想到映蝶,便又想到她腹中的孩子。
乌觐叛乱是五月发生的,贺兰玖也是五月遇到的映蝶。
算一算,现在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有六个多月了。
再有不足三个月,差不多就该生了。
而贺兰玖,还一点也不知情。
这一年的五六月是不是天时好?
为何,怀孕的人这么多?
映蝶,云初,还有她,全都是在这短短一两个月内有了身孕。
自己有萧惊澜照顾,以萧惊澜的性子,怕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的,云初虽不能得到慕容毅的关心,却也衣食无忧,只有映蝶,虽然有自己派去的人,但对比之下,不免显得单薄。
凤无忧暗暗下了决心,此番回去,要再给映蝶多送物资,多派大夫,最好金玉卫中也抽出几个懂医的女卫过去,专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