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停尸间回来,凤无忧整个人都快被冻透了,被屋子里暖暖的空气一呛,立刻咳了几声。
“娘娘……”千心见状立刻迎上前:“热水已经备好了,你先去泡一下吧。”
凤无忧没有推辞,她的确是冻的有些麻木了。
?她今天才刚刚醒来,身体有多虚弱可想而知,换作平日,身边这些人是不可能让她如此的。
但他们也都知道,贺兰玖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有多大,所以才一个个地放纵了她的任性。
此时看过了贺兰玖,又做了一系列事情下来,她也总算冷静下来。
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不是个办法,必须要从这千丝万缕的事情当中缕出一个头绪来。
泡在暖暖的热水里,凤无忧全身上下先是麻木,既而刺痛,后来渐渐适应了水温,才终于体会到一丝舒适。
她轻轻靠在桶边,听到有脚步声进来。
她没有仔细去分辨,但十有八九是千心。
每次她沐浴的时候,千心都会进来帮她洗头发。
她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身上还可以擦一擦,这头发……委实是她自己也难以形容了。
有人轻轻握住她的发丝,然后将皂角揉出泡沫,又覆在她头上。
凤无忧一怔,立刻就要回头。
这力道不对,不是千心惯常的手法。
“别动……”低沉喑哑的嗓音传来,但却迟了,凤无忧还是转过了头,吃惊地看着身后的人。
“咝……”头皮一痛,她倒吸了一口气。
“疼不疼?”
萧惊澜有些懊恼地看着手掌上的发丝,很是对自己的粗手粗脚不满。
“你怎么在这里?”
凤无忧往外看:“千心呢?”
“我不如千心吗?”
萧惊澜闷着声音。
凤无忧没说话,看了看他手里的头发丝。
十几根呢。
萧惊澜面色微紧,却是抚着凤无忧的脖子把她拧回去:“刚才只是意外,你再试试就知道了。”
堂堂燕云之主,在洗发头这种小事上面,要和一个丫头争长短,这话传出去,象话吗?
就算是千心自己,在屏风外面听见这话,也是牙疼地抽了抽嘴角。
凤无忧心头居然有些想笑,为了不刺激燕皇陛下的自尊心,她老实地坐在浴桶中,任由萧惊澜在自己的头顶上施为。
萧惊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水汽,显然是已经梳洗过了。
只不过,因为惦记着凤无忧,所以他十分匆忙,以至于外袍上有一大块水渍都没有注意到。
萧惊澜倒是没有说大话,他的手指修长,力道又控制的十分好,按摩着凤无忧的头皮时,她几乎舒服得差一点睡过去。
“如何?”
萧惊澜轻声问,十分急切地想要知道凤无忧的评价。
凤无忧微微睁眼,眼睛里带着几分雾汽:“你当皇帝真是太不明智了。”
燕皇这手艺,这天赋,真是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这一行的王者。
可偏偏,他却选了个这么累这么劳心费力的。
这话隐晦,不过萧惊澜却是听懂了。
他舀起一瓢水,遮着凤无忧的眼睛为她冲洗干净头上的泡沫。
凤无忧正享受水流的时候,却听某人淡声说道:“你以为,谁都能让我这么对待?”
这男人……好傲骄啊。
想说她是特别的直接说就是了啊,还这么拐弯抹角。
但凤无忧却还是配合地连连点头:“是是是,能享受到燕皇陛下的服务,小女子深感荣幸。”
“自然。”
萧惊澜道。
语毕,二人都是笑了笑,但却很快就又沉寂了下来。
凤无忧当然知道,萧惊澜是努力在让她轻松一些。
她也努力地配合了。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这么简单就会消弭。
需要时间。
更需要……实实在在的进展。
萧惊澜是特意来陪凤无忧的,也是真的来伺候她沐浴的,两人没怎么再说话,萧惊澜仔仔细细为她擦洗,倒也很快帮凤无忧洗好。
凤无忧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萧惊澜已经在等着她。
凤无忧想起之前萧惊澜陪着蓬头垢面的她呆了大半天,不由笑起来。
“笑什么?”
萧惊澜莫名,却动手过去帮她系腰带。
“燕皇先前,没觉得我很臭吗?”
凤无忧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萧惊澜的洁癖,终归还是存在的,就算心里没有那么在意了,却也不可能立刻消失。
萧惊澜一怔,他低着头把凤无忧的腰带整理好,用手环了一下,忽然道:“凤无忧,你的腰瘦了一寸三分。”
凤无忧一怔,就看到萧惊澜在看着她。
“本王的注意力,只能注意到这么多事情,至于别的,实在没有精力去关心。”
萧惊澜说完,就拉着凤无忧往外间走。
饭菜都布好了。
凤无忧怔怔地跟着萧惊澜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对于别人,萧惊澜会注意到很多方面,他的观察力向来惊人,所以但凡有一点碍眼的地方,他都能立刻知道。
可是对凤无忧来说,他只关心凤无忧健不健康,安不安全,好不好。
在这三点面前,其他的所有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
凤无忧就是哪一日变成了浑身脏污的乞丐,对萧惊澜来说,她也只是凤无忧而已。
凤无忧低头抿唇,这男人的情话,也太绕弯子了。
走了几步,就被饭菜的香气吸引,凤无忧立刻咽了一下口水。
见状,萧惊澜也是轻轻弯了弯唇角。
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都有担忧,都有遗憾,可这并不会影响他在看到凤无忧的时候,心情不可抵制的变好。
在桌边坐定,凤无忧立时端起了碗,先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就果断地动了筷子。
她实在也是饿了,而且今天的饭都是极易消化的,也不怕她会吃了不舒服。
萧惊澜没怎么吃,都是看到凤无忧爱吃哪个,就多挟一些放在她的盘子里。
更多的时候,他都只是看着。
只有经历了凤无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些日子,他才体会到,哪怕是看着她这样吃东西,都是件多么珍贵的事情。
两人正在吃饭,忽然外面门帘一掀,有人匆匆闯进来。
“皇……”刚说了一个字,看到眼前这幕情景,燕霖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皇上和娘娘先用饭。”
一边说,一边就想往后退。
没办法,皇上那眼神太吓人了,他小命塂忧啊!你说他怎么就改不了这个倒霉催的命呢?
每次都能打扰到皇上和娘娘恩爱。
“站住!”
凤无忧直接放下还有一小半的粥碗,说道:“我吃好了,有什么事就说。”
燕霖更是头皮发麻,他偷觑一眼萧惊澜,果见萧惊澜面上不爽的神色十分明显。
“说吧。”
见凤无忧不可能再继续吃,萧惊澜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说道。
燕霖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一百遍悲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天云长老醒了。”
嗖!话音方落,再抬头,就发现面前竟然已经没人了。
凤无忧竟是片刻都等不及,直接跑了出去。
“朕之后再和你算帐!”
萧惊澜黑着脸说了一句,拿上大氅,匆匆出门去找凤无忧。
天云长老修养的院子她下午来过,此时轻车熟路,以到于都到走了一大半的路程,萧惊澜才赶上她,把衣服给她披上。
千月早就候在那里,一见凤无忧,立刻道:“娘娘随我来。”
天色已暗,大雪路滑。
凤无忧以为自己表现得还算冷静,可一连两次差点摔倒,才让她明白,这种事情,根本装不来。
她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贺兰玖醒来。
然而……“不知道。”
天云明显憔悴了许多,原本满头银发,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此时却形容枯槁,就连眼神都黯淡了不少。
而他说的话,更是让凤无忧心头咯噔一下。
“天云长老……”她勉强维持着笑意:“阿玖并未死去,你不是也已经让人从神殿中运来了冰髓水晶官……”“那又如何?”
天云长老嘶哑道:“就算老夫和神殿诸人拼上一身灵力,也不过是保住太子性命罢了,而冰髓水晶棺只有吊命的作用,到底如何才能让太子醒来,老夫又怎么会知道?”
他看了凤无忧一眼:“凤女皇以为,王咒是这么儿戏的东西吗?
你可知,能留下太子的性命,就已经是偷天之功了!”
凤无忧良久无言。
半晌,她才轻笑了一下:“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天云长老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但凤无忧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片刻之后,她又再次开口。
“天云长老,我记得那泽曾经在神殿里呆过,你可能为我详细讲讲?”
“你怀疑我们?”
天云长老豁地睁开眼睛:“凤无忧,你在怀疑我们?”
他气得胸口起伏。
凤无忧这个占尽了便宜的人,他们还没有对她说什么,她却反过来敢怀疑他们。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那泽。”
凤无忧平静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后面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
天云长老狠狠看一眼萧惊澜:“他不是已经说了吗?
就是因为燕皇杀他太多同胞,此番才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