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奥克塔薇尔回归的国宴进行得正在酣畅的地方。酒过三巡,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除外。——希尔维娅。她没有吃这里的一口饭,对前来恭维或者道谢的人们也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疏离的礼貌。明明她才是这场国宴的主角之一,那种围绕在她身上的清冷却挥之不去,这使得她彻底地被这热闹的国宴孤立了出去。艾瑞克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只是,他和希尔维娅并不完全相同。艾瑞克虽然意识到了这些社交礼节的荒唐可笑和愚昧无知,但这种认知并不妨碍他在这其中攫取他想要的利益和资源。面对这种贵族的聚会,艾瑞克的做法更多的是倾向于走出去,和自己想要接触的人打上交道。——这些看上去像废物的人总会有用上的时候嘛,何必纠结于他们的品行和道德。他总是抱着这样的信念行事,这就导致了他脸上的表情和他内心的情绪是截然分开的。希尔维娅对艾瑞克的评价(或者说是嘲讽)——确实是块从事政治的料子,针对的就是他的这个特点。不过,希尔维娅是绝对不会在当事人面前承认那个想法——自己对于艾瑞克高于自己的政治敏锐和自我克制力,是感到十分高兴和骄傲的。只是,这不意味着希尔维娅乐意模仿艾瑞克。希尔维娅之所以是希尔维娅,就是因为她有着艾瑞克所没有的,或者说,没有轻易显露出来的桀骜不驯和高傲自负。这使得她确实在人群中十分刺眼。盲目地喜欢追逐这种光芒的人会因为这种光芒太过于刺眼,从而损伤到自己的眼睛。
希尔维娅没怎么动桌子上的饭菜,只是一个劲地往自己的矮脚杯里倒酒。斯雷尔出产的的威士忌的口感不同于阿尔博丹的威士忌。如果说阿尔博丹出产的威士忌是一位性子极其野性的美人,那么,斯雷尔的威士忌就是一位教养良好,高雅贤淑的贵族小姐。虽然两者都是烈酒,但是斯雷尔的威士忌却有着清淡,绵纯的口感,给人以平静安宁的舌尖享受。她并不清楚自己托起酒杯,歪头沉思的样子有么的迷人——深红色的眼和黄褐色的液体交缠在一起,此刻的她并不是那个在战场上锋芒毕露的将军了,她变成了优雅的姿态与危险的气息交叉混合在一起的玫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冒着被刺伤手的危险也要上前摘取的花朵。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希尔维娅?”奥克塔薇尔朝她轻轻地微笑着,收敛了身上戾气的她此时此刻也变得风情万种,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柔情似水。这个女人温柔起来,真的就像是致命的砒/霜化成了甜蜜的糖罐一样。在某种程度上,她与希尔维娅的相似程度并不输于希尔维娅和艾瑞克。区别在于,艾瑞克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而奥克塔薇尔只得其神未得其行。希尔维娅点了点头,站起了身,为她拉开了身边的椅子,“——请坐吧。尊贵无比的殿下。能坐在你的旁边,是我的荣幸。”当然,她的语气并不能听出什么欢喜和尊敬来,只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应付。“今晚的宴会,您高兴吗?”奥克塔薇尔示意自己的宠臣拜尔德将珍藏在国库里的白兰地倒了出来,盛在杯子里,亲手递给了希尔维娅。希尔维娅也没有表示什么,她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用来招待客人的酒,奥克塔薇尔只是在表面上客套一番罢了,于是希尔维娅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咳咳?!然后,一声不和谐地咳嗽声响彻了大厅。所有人纷纷侧头看了过来。希尔维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想要把嘴里的东西喷出去,但是,在她差点就要这么做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含在口里的酒是斯雷尔最贵的奢侈品酒类,没有之一,已经到达了价格和价值的巅峰的酒类,素有斯雷尔“国酿”之称的酒中珍奇——斯雷尔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她的心情简直能用一句粗话完全表达出来。靠!希尔维娅一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把这么珍贵的酒类含了进去,没有经过任何的细细品尝,就粗鲁地咽了下去,那种如同潮水般的后悔情绪就席卷了她的整个脑子。这简直就像是男人在床上粗暴地对待一朵脆弱的娇花一样。她忍不住为杯子里装着的路易十四感到惋惜——她刚刚的行为,跟辣手摧花,不,不,辣手摧花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粗鲁的做法了,应该用暴殄天物这个词。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愚蠢?!希尔维娅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着,最后,她心情复杂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奥克塔薇尔(潜台词:你怎么不用套路出牌?!),“殿下——这酒真的是,太贵重了。——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一介女流,又身份低微,不配受此殊荣。咳咳……您真的是错爱了。”这款奢侈品是集口感,美感和刺激感于一身的酒类。据说,入口后,第一个反应便是雪茄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烈性味道。进入咽喉时,第二个反应发生,饮用的人会感觉到口中有一阵浓郁的果香——有橙子,葡萄专有的酸涩,也有荔枝和百香果的清甜。最后,咽下肚子,残留在口腔中的还有最后一个反应——清淡的花香。鸢尾花,薰衣草的芬芳和桃花,茉莉的秀美,都争先恐后的在人的舌尖上起舞。毫无疑问,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酒可以享誉全球,可以征服各个不同阵营的人民的话,那这个殊荣自然是只能给斯雷尔酿造的国酿,路易十三。只是,现在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品竟然倒进了自己的嘴里,若不是舌尖上残留的香气在告诉着希尔维娅这个现实,她一定会以为自己要不是疯了,要不就是在做一个美丽的白日梦。奥克塔薇尔完全不在意地挥手,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随手丢掉了多少斯雷尔国库里的钱,“无妨无妨!美酒配美人。我对您十分钦佩,觉得您当得起这份招待。至于你自己对你自己怎么想,我可没有办法阻止。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奥克塔薇尔,是承认你的价值所在的人。”希尔维娅把那个杯子放回了拜尔德托着的托盘上,她快速反应的反射弧促使她很快就调整了回来。“您还真是……”希尔维娅又恢复了往常那幅看不出表情的样子,不过,很显然,她那深红色的双眼已经绽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是该用有趣这个词吗?——殿下,如果我这么说,您会反感吗?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对人不敬的意思呢。”奥克塔薇尔微微笑了起来,“这个词也回敬给您吧。……有趣。这可比高贵,迷人,优雅,美丽这类不痛不痒的词要有血有肉的多。那么,现在,可否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她递给拜尔德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暗示他悄悄地退下,不要惊动任何人。
希尔维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随殿下您的喜欢了。你想说的话,我总不可能跟一个独裁者一样堵住您的嘴巴吧?言论自由可是公民的基本权利之一。但是,相应的,我也有不予回答的自由。这点也希望您能清楚,并且尊重我的自由。”奥克塔薇尔也学她耸了耸肩膀,宴会的会场没有人发现她这个小动作,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在会场上表演的伶人吸引过去了,没有人想要主意。“——无妨,我理解。强者总是能在我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的。但是,弱者只能仰赖我的威严和鼻息,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向我要求尊重这种东西,只是一群不自知的蝼蚁罢了。”希尔维娅不易察觉地翘起了嘴角,“——不把人当做是人,而当做是卑微无力的畜生,他们可是这么凶狠地指责殿下的所作所为的哦?”
奥克塔薇尔没有愤怒。倒不如说,这类指责太多了,让她失去了与其对抗的兴趣。“这个世界是由强者和弱者两个不同的阵营组成的。强者永远只占人群的少数,而弱者总是占据了多数的。哼,这才是强者容易受到弱者口诛笔伐的原因。这个世界的真理就是——弱者为强者服务,多数人成为为少数人进步所使用的资源罢了。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依旧有这么多人却意识不到。真是一群愚蠢的凡人呢。他们妄图从像我这样的强者身上得到那种弱者才有的慈悲,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选择的道路不同,我也就没有与其进行争辩的必要。至于暴行,那只是贯彻我目标的手段罢了。我本身并不依赖暴行彰显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