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阳平抬眼望去,漆黑的远方霍然出现四个亮点,亮点越来越大显然正朝这边过来,其中闪烁着彩色的两盏灯表明了那是一辆警车。
死去的男子一路淌着血过来,血迹无疑成了警察追踪的标记。
骆阳平猛喘几下然后咽了口唾沫,想去翻翻尸体的口袋看看有没有钱,可又怕留下指纹,只好一咬牙从地上抓起那只手机,转身就狂奔回去。
他估摸着警车照到那具尸体就会停下来,从而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脱离这里。
他一口气跑出去三四百米,觉得体力突然就跟不上了,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剧喘,回头看时,那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警笛不再鸣叫但对讲机的声音清晰可辨。
骆阳平摸着胸口,迈开步子朝前走,他明白不需要再用跑的,警察无论如何想不到几百米外的夜色里有个刚从现场拿走东西的人。
他捎走这部手机当然不是为了卖钱,机子里很可能有他需要的关于藤原绫香的信息。
冷风还在刮,骆阳平身体却很热,他甚至想把大衣脱下来,前方有个拐角是另一条小路,他没有犹豫就在那转弯。
又走了百余米,他胸膛的起伏总算渐渐平息,两条腿却酸痛无比,这里已是安全的地方,于是索性在路沿边靠着堵墙坐下,将那大块头的手机掏出来。
他非常清楚这手机一定能被定位,可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必须看看里头有些什么。
谢天谢地机子居然没有设定开机密码,里面确实密密麻麻有许多东西,骆阳平第一个查看的自然是短信,然而他发现这些短消息清一色由数字和符号构成,毫无疑问是特定的代码。
他虽然是网络高手善于编程骇入,但解码尤其是手机解码并不是强项,况且手头也没有工具软件,只好叹了口气改去查相簿,结果看到的头一张照片就让他呼吸几乎要凝固!
相片里有两个人,可都不是藤原绫香,一个长得还不错但他不认识的短发女孩,和一个…骆阳平只觉得脑子在“嗡嗡”作响,他慢慢从兜里拿出野边的手机打开,找到那张许子闻老家的照片。
他当然无法辨析照片里那个男人的面孔,但那张脸,他曾念动咒语强迫自己看清过!
“他怎么也会在开阳?”骆阳平凝视着照片半晌,“他是否就是梁力武?”
他继续翻看相簿里其它照片,发觉这其实是一组,都是同一场景同样的人,在远距离用连拍模式照的,只是偷拍这两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暗杀还是绑架?刚才的枪声又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相片里的场合是在某条路边,这一男一女样子明显有些狼狈,也不知之前做过什么,看上去似乎正打算走进旁边一栋楼里。
这种普通的路边老式居民楼在开阳遍地都是,骆阳平不可能分辨出具体是哪里,他用两指将照片划到最大,想试试能否看清门牌号,可惜照片精度不够,瞅了半天只能勉强辨别出一个笔划简单的“西”字,但开阳“某某东路某某西路”有一大堆,这还是没用。
“梁力武,真的是你吗,不在九江在这里,你真如吉罗亚所说活了三千年?”他只好嘴里继续喃喃,然后突然就想到,这个男人和吉罗亚肯定认识,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时候有过难以想象的交集。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人,怎么会长生不死呢?”骆阳平抬头仰望星空,“难道他们是外星来的?”
他的旧三观早已被击碎,从自己的躯体能排出子弹那一刻,他就怀疑是否进入了一个规则不同的平行世界,自己是从真骆阳平身上分裂出来的一个克隆。
他的性格也完全不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阳光开朗已经与自己无缘,整个人变得异常阴郁,简直跟那个许四眼一样,想到这里他不由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时几百米外忽然传来狗吠声,那无疑是警犬!
骆阳平明白保险起见必须离开了,他把两部手机都关掉塞回兜里起身就走,就算腿脚再酸痛,也绝不能让警犬顺着味道追过来。
他前行的方向重新对着市中心,这样走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即使半夜也有人迹的地方,他回来还不到一天,已经发觉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开阳有了明显的发展,一些原本寂寥冷清的近郊地区现在夜里热闹不少。
寒风刮来一股香味,显然半夜有人在路边摆摊,骆阳平闻着味过去,果然前方路灯下有几个简陋的小吃摊子,生活不易的人还是不少。
他摸摸口袋,没有迟疑,在其中一个摊位上买了两个肉馅饼和一瓶矿泉水,补充体力是必须的。
他边走边啃,兜里现在只剩二三十块钱,自己跟个叫花子也没两样了。
然而经历了过去一系列的遭遇,骆阳平对名利这种东西早已看淡,正如藤原米秋代那时说过的,人的一生犹如尘土,尘土消散之时,一切归于沉寂。
接近凌晨时,他路过一个公用电话亭,清晰看到wifi的标记,死去男子的手机无疑是在国内注册的,连接这里的wifi肯定没问题。
他之所以要冒着被定位的危险再次开机,因为突然想查一个人—刘寅甬,叫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多,如果网上有相关信息,相信片刻就能查到。
骆阳平边将瓶中最后一口水喝下去边顺利连上网,然而输入名字后出来的并不是个人简介,而是一家叫奥弗兰的中国印尼合资化工品公司。
“就是它了…”他喃喃道,然后点进这家公司的官网,人事页面上有公司主要高层的介绍,刘寅甬是这家公司中国区的副总经理,但地址却是在广东的佛山。
可真正让骆阳平惊异的,却是旁边另一个人,一个…独眼龙。
这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左眼失明,右脸有伤疤,头像看上去和其他人的照片是那么的不协调。
岳腾隆,这是他的名字,职务是公司的开阳原料仓库经理。
所以这个人应该就在开阳,骆阳平吃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其外貌,而是…他见过这人!
那时他在东京郊外住宿网吧里为了唤醒安真浪速记忆而弄了张池田慧子的网上照片,照片里就有这个独眼龙!
安真浪速和秦先生的话几乎同时重现,岳先生,岳主任,当初和姓秦的一起在实验室爆炸里失去一只眼睛的他的老师,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岳腾隆。
就是这个男人让安真浪速去偷池田龙夫遗留金属箱里的那些绝密纸张,这帮人显然正在施行一项庞大的计划,那些纸上的内容至关重要。
原本只想通过查刘寅甬看看能否找到关于藤原绫香的线索,现在却发现了这个,骆阳平再次仰望空中,星星正在逐渐隐去,离天亮已经不远,他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生活过的这座小城,居然隐藏着这么多东西。
他忽然发觉时间已过去好几分钟,意味着自己在这个地点也暴露了这么久,于是决定只再查一下那间原料仓库的地址就离开。
可就在他默记下地址并通过网上地图确认怎么过去时,手机“叮”的一下,一条短信发过来,不是数字符号,只有三个汉字:你是谁?
发信的号码不显示,骆阳平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关机迈动双腿就大步离开。
他没有猜错,在中国长生会也一样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定位组织里的每一部手机。
兜里不剩几个子儿,打的当然打不起了,只能坐公交车,骆阳平原打算捱过白天等晚上再行动,可那仓库所在是偏远的工业区,靠近那里的公交路线天黑后可能就没了,所以他决定等到下午过去。
只要有阳光,对于无家可归的人并不难熬,他在街上这里兜兜那里转转,有些是他本来就熟悉的地方,他甚至凭记忆找到一个还健在的能装免费沙滤水的龙头,灌满了没扔掉的矿泉水瓶。
到了下午四点,虽然内心有种不太妙的感觉,骆阳平还是登上了一辆去那片工业区的公共汽车,其实车子并不真的开去那里,只是经过附近而已,而这已是他能找到的最接近目的地的线路。
下车后还有至少三公里要步行,他喝了一大口水,顺着脚下这条直通仓库所在地的路走,不到半小时已经行过三分之二的距离,可就在这时,他放慢了脚步,也许是错觉,可他突然感到了异样,明明啥也看不见,但前方似乎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或者说被这种巨大无形的力量包围,又往前了几十米,他眼睛一下睁大,因为视野里出现了路障。
这条路上载重卡车居多,每一辆开到前方路口处都会被交警拦下要求绕道,那地方显然出现了重大状况。
只要一看到穿制服的警察,骆阳平心里就会“咯噔”,那股不妙的感觉陡然加重,事情很可能跟那家原料仓库有关。
他停下脚步,虽然清楚有风险,但他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掏出那部手机查新闻,这里信号很差,搜寻网页扫了半天才出来内容,果然,不久前仓库发生了爆炸!
事故现场附近依然封路,这些在之前的奥弗兰官网上可一点都没提到,骆阳平重重呼吸一下定了定神,他就知道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正准备关机,却“叮”的一声,又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其实是紧接上一条的,只不过信号弱开机许久才收进来,“不管你是谁,把手机还给我们,你会拿到一万块钱。”
“一万块…也太小气了呢”骆阳平鄙夷地嘟哝着,他的确需要钱,可也没傻到送上门去被灭口,于是毫不犹豫地关机。
只是刚才开机那些时间,组织的人肯定已发现他出现在这儿,也明白这不是巧合,自己其实一下陷入了被追捕的境地!
“该死!现在怎么办?”天色已开始变暗,骆阳平清楚无法再去仓库,而且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但正当他准备往回走时,身体猛然一阵抽搐,千万只蚂蚁仿佛瞬间爬满他全身!
这是种绝不陌生的感觉,这是只有在解毒剂药效快消失时才会有的感觉,可时间明明还远未到!
随后骆阳平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渐渐转成绿色,那股巨大难以阻挡的力量从前方仓库那里延伸过来,一个飘渺与清晰交织分不清男女的声音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将话语灌进他的大脑——
“吉婆索多,摩利婆伽罗,古莫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