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洛把他的目光从他的账簿移上来，带着几乎毫无掩饰的怒容。“恩诺兰还要什么？我们已经跟默比修斯有贸易协议了。”

“圣上担心你们子民的灵魂，尊敬的陛下。”派拉克用煞有其事的语气说道。

“那就让他去使人民皈依神圣教会吧。我已经允许你们的牧师能在坎德拉完全自由的传教了。”

“人民反应得太慢了，陛下。他们需要被推一把，或者该说，需要一个象征。恩诺兰觉得这是您本人皈依——神圣教会教派的时候了。”

这次，泰洛连他声音中的恼怒都没想要掩饰。“我已经信仰——圣彼得教派了，牧师。我们侍奉的是同一个神。”

“神圣教会才是唯一的，也是真正的——克赛教派形式。”派拉克阴郁地说。

泰洛挥了挥手，叫他退下。“我对于两个教派之间的争执没有兴趣，牧师。你去找那些无信者吧，还有很多坎德拉人保持着古老的信仰。”

“您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否决恩诺兰的提议。”祭祀主教警告着。

“老实说，牧师，我们真的得要这样？你的恐吓没有任何意义，默比修斯在这两个世纪里没有任何实质的影响力。你真的认为用“你们过去有多强大”这点来恐吓我有用么？”

派拉克的眼神变得危险。“默比修斯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

“真的？”泰洛问。“那你们广阔的帝国在哪里？你们的军队在哪里？你们在过去一百年里征服了几个国家？也许有一天你们这些人才会了解到，你们的帝国早在三百年前就崩坏了。”

派拉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行了一个点头礼就转身离开。他昂首阔步地走向大门，披风如狂风巨浪般在他身后飘荡。然而，安吉莉娅的祈祷并没有应验——他没有踩到披风而绊倒。

在派拉克离开之前，他倏地转身，最后一次朝整个王座厅投以失望的眼神。

然而，他的凝视不是停在国王，而是安吉莉娅身上。他们的眼神交会了一会儿，然后她在他眼中找到一丝困惑，他思考着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高挑、带着巴比伦金发的女人。接着他离去，随即整间大厅被闲聊所淹没。

泰洛王不屑地喷了喷鼻息，把目光转回到他的账本上。

“他没有看出来，”安吉莉娅轻语，“而且也不明白。”

“明白什么？小姐？”艾希问。

“那个祭祀主教有多么危险。”

“陛下是一位商人，小姐。不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他没有办法用您的角度看事情。”

“即使如此，”安吉莉娅低声地说，小声到只有艾希听得到。“泰洛王应该要老练到能明白派拉克所说的话，至少对于默比修斯的描述完全是真的。恩诺兰家族现在比几个世纪前都要来得更有力量，甚至到达他们那个古老帝国的巅峰。”

“刚上任的君主很难辨认出军事以外的国力。”艾希说。“泰洛王没有办法了解的是，其实默比修斯的牧师部队可是比他们过去的战士更有影响力。”

安吉莉娅思索地拍拍脸颊。“好吧，艾希，至少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会给卡诺萨城的贵族带来太多的麻烦了。”

“我非常怀疑，小姐。不然，您要怎么消磨您的时间？”

“噢，艾希。”她甜甜地说。“当我可以跟一个真正的祭祀主教较量一下时，为什么要去理会一堆无能的贵族呢？”然后，她用认真的语气继续。“恩诺兰的祭祀主教全都经过审慎的挑选。

要是泰洛不看着这个人——看起来他以后也不会——那派拉克就会让整座城市改宗皈依，并且听从他的指挥。如果坎德拉先把自己送给了敌人，那我为了巴比伦牺牲自己，换取来的婚姻关系岂不白费了？”

“我想您有点反应过度了，小姐。”艾希在说的同时晃了一下。这些字句听起来真耳熟，看起来艾希常常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诫她。

安吉莉娅摇了摇头。“这次不是。今天是个试探，艾希。现在派拉克会觉得自己若采取一些反抗国王的行动，会是正当的举动，他深信坎德拉被亵渎神的人所统治着。他会想办法颠覆这个政权，然后坎德拉就会在十年中瓦解第二次。

这次不会是这些商人阶级填补统治阶级的空缺，而会是神圣教会的牧师们。”

“所以您要帮泰洛？”艾希带着好笑的口吻说。

“他可是我至高无上的国王呢。”

“虽然您觉得他讨厌得令人难以忍受？”

“任何事都比被默比修斯统治来得好。况且，也许我对于泰洛的评价是错的。”在一次令人难堪的会面之后，事情好像也没有变得太糟糕。泰洛在兰斯洛特的丧礼上，几乎是完全忽视她。这正合安吉莉娅的心意，因为当时她正忙着观察在葬礼上的矛盾之处。不幸的是，这场丧礼正统得令人失望，没有一个主要贵族露出破绽，没有人缺席，或是在仪式当中看起来太有罪恶感。

“嗯……”她说。“或许我和泰洛可以藉由忽略彼此而相安无事。”

“以愤怒的真神之名，你在我的宫廷里做什么，女孩！”国王在她身后咒骂。

安吉莉娅抬起目光望向天空，她的眼神充满无奈。当安吉莉娅转身面对泰洛王时，艾希以轻震发出一个无声的笑。

“什么？”她问，用尽全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你！”泰洛大吼并指着她。她可以理解为什么泰洛心情很差，不过据她所知，泰洛几乎没有心情好过。“你不知道女人在没有受到邀请前，是不能进入我的宫廷么？”

安吉莉娅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没人告诉过我，陛下。”她刻意让自己听起来像是脑中空空如也。

泰洛咒骂了几句蠢女人，对着她显而易见的低智商摇了摇头。

这位不问世事的国王，对于多嘴的安吉莉娅公主，显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如果硬要他说说对方的优点，可能会是个子比较高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