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黑色,妈妈,”他高举手指,望着妇人大声喊道,“没有黑色。”
“嘻,嘻。”后方传来派克的笑声。
“把这些小讨厌带走。”伊万轻声对他的弟弟说。
派克走到孩子们面前,小孩的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派克将双手的拇指分别插在自己的耳朵上,剩下的手指一通乱动。
“哦,哦!”孩子们欢叫着追逐他们的“派克叔叔”离开了房间。
“您真应该看看我弟弟是如何给他们两个上课的。”伊万对丹妮卡说。
她笑着从椅子上站起,向拜访者们致以问候。又和蔼地望着面前的矮人,“那对双胞胎能有派克和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们的幸运。”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矮人立刻低下了头,脸上却泛起一片红光。
“你想要一个详细而惟一的答案,”土泽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更为沙哑,“而且你已经答应过我,一年之内,再也不会召唤我!”
“那么你找到答案了么?”
“我为你觉得可怜,愚蠢的皮克斯尔,”土泽再次紧盯着兰尼斯特,“你真够可怜,你也真够可笑,愚蠢的皮克斯尔。蜘蛛神后已经不在乎你了,她将惩罚你的权利送给了一个曾经在动荡之年帮助过她的魔王。”
兰尼斯特转头望向凯德立,老牧师镇静地站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任何惹恼贝勒魔族的东西都是值得可怜的。”土泽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
凯德立不想再让这个魔鬼向兰尼斯特施加压力,他接口说道:“那个贝勒的名字!”
“厄图!”土泽高声嚎叫。“好好记住它吧,兰尼斯特?伊斯坎达!”
火焰在兰尼斯特紫色的双眸中升腾,土泽躲开了皮克斯尔的怒视。
小鬼转向凯德立,“你答应过一年之内不召唤我的!”
“年代的计量有不同的尺度。”凯德立毫不示弱。
“骗局……”土泽刚一开口,凯德立已收拢双掌,念出一句咒语。两条黑线出现在小鬼身体两侧,那是层界的裂缝。当凯德立双掌闭紧的时候,两条黑线也在小鬼身上并合。在震耳的轰鸣和一片烟雾中,土泽消失了。
凯德立马上让水晶球变得通明耀眼。随后,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兰尼斯特。兰尼斯特低垂头颅,仔细思考着魔鬼提供的信息。
“你应该灭杀他的。”皮克斯尔最后说。
凯德立笑了笑,“并不容易,土泽不仅仅是一个生命,他是一个邪恶的具象体。我可以撕裂他有形的肉体,但那样做仅仅是把他送回了深渊魔域。只有在他烟雾笼罩的故乡,我才能真正地毁灭土泽。而我并不想到深渊魔域去!”凯德立耸耸肩,表示这并不重要。“土泽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我了解他,知道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如果有必要,我也知道如何让他可悲的生命变得更加可悲。”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确实是厄图。”兰尼斯特说。
“一个贝勒魔族,”凯德立回应道,“强大的敌人。”
“一个深渊魔域中的敌人,”兰尼斯特说,“我也绝不想去那个地方。”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答案,”凯德立提醒他,“有些答案是土泽无法提供的。”
“那我们要找谁?”
“你知道。”凯德立平静地回答。
兰尼斯特确实知道,但他极不愿意召唤魔鬼厄图。
“即使是贝勒魔族也逃不出这个环的约束。”凯德立向他保证,“当我召唤厄图的时候,你也不必现身。”
还没等凯德立说完,兰尼斯特已经在挥手表示反对。他会留在这里面对最恨他的仇家,更何况那个魔鬼还囚禁着他的朋友。
兰尼斯特深深叹了口气,“我相信那个女巫提到的友人就是莫西干纳,我的父亲。”他发现自己早已完全信任了凯德立。“我还无法确定自己的感受。”
“想到你的父亲在那恶鬼的手中,你的心灵一定是饱受折磨,”凯德立回答,“而想到能和莫西干纳重逢,你一定又会觉得兴奋不已。”
兰尼斯特点点头,“还不仅如此。”
“你是否觉得非常矛盾?”凯德立问。这个问题直接撞击在兰尼斯特的心上,他不由得猛抬起头,紧盯着年长的牧师。
“兰尼斯特?伊斯坎达,你是否再次靠近了你生命的那个部分?现在你是否害怕它会重新被打开?”
“我在考虑班瑞,”凯瑟拉说,“我的意思是说,那个掌握班瑞家族的皮克斯尔。‘向莉莉安奉献,得到莉莉安的垂怜,’谁能比班瑞家族的掌权者更适合得到莉莉安的这份礼物?”
哈西点点头,他没有告诉兰尼斯特这种想法是错的,但他确实认为这是错的。
“凯瑟拉以为那是班瑞,但女巫说到了深渊魔域,这使我相信莉莉安已经派遣了她的一个侍女。”兰尼斯特说。
哈西紧咬嘴唇,漫无目的地点着头。
“凯德立可以得到深渊魔域的信息,”凯瑟拉补充道。“他会召唤来一只小恶魔或者类似的东西,再从他身上得到那个女仆的名字。”
“但我害怕我的道路……”兰尼斯特开口道。
“我们的道路。”凯瑟拉用严厉的语气纠正他的话。兰尼斯特只得让步。
“我害怕我们的道路会再次通向坎塞洛城。”兰尼斯特叹了口气。很明显,他不想回到那里。但为了朋友,游侠会毫不迟疑地前往那座被诅咒的城市。
“为什么是那里?”哈西问。他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魔法师看出了女巫的诗章要将兰尼斯特指引到什么地方去,也知道诗的第二行提到的兰尼斯特父亲的灵魂迫使游侠不得不想到坎塞洛城。但诗中的一个词让哈西相信那座皮克斯尔城市绝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一点了,”兰尼斯特回答,“坎塞洛城看起来就是那个女巫所说的黑暗路径。”
“你认为幕后的主使是莉莉安的一名侍女?”哈西问兰尼斯特。
皮克斯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同意么?”哈西问凯瑟拉。
“也许是这样,”凯瑟拉回答,“或者也许只是个主母,这就是我的猜测。”
“侍女不会是女性么?”哈西的问题听起来毫无道理。
“莉莉安所有最亲近的臣仆都是女性,”凯瑟拉回答,“这就是蜘蛛神后为什么会那么可怕的原因。”她眨眨眼,尽量想打破眼前尴尬的气氛。
“所有那些主母也都是女性吧?”哈西问。
兰尼斯特看着凯瑟拉,他们并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魔法师到底想说什么。
哈西忽然挥舞起胳膊,仿佛是无法忍受什么的样子。他从窗台上跳下来,几乎撞在兰尼斯特的怀里。“她说的是他!”激动的魔法师大声喊叫。“那个丑陋的巫婆说的是他!‘莉莉安的叛徒,正因为仇恨而被他搜捕!’”哈西停下来,又发出一阵充满怒意的叹惜。这时,他的口袋里突然穿出一种“嘶嘶”的声音和一股灰色的烟尘。
“哦,诸神在上。”魔法师呻吟道。
兰尼斯特和凯瑟拉同时跳起身,并不是因为魔法师冒烟的口袋,而是因为他突发的敏锐推理。
“兰尼斯特,那个敌人是谁?”哈西急切地追问。魔法师突然觉得自己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他,”凯瑟拉说了一遍又一遍,竭力搜索自己的记忆,“索拉里?”
“‘绝不忏悔者’。”哈西提醒她。
“不是那个佣兵。”兰尼斯特说。他确信索拉里并不算真正的邪恶。“也许是伯殷永?班瑞,自从我在学院的时候,他就在恨我了。”
“思考!思考!思考!”哈西拼命地叫喊着,同时从他口袋里冒出的烟气也越来越浓厚。
兰尼斯特毫不迟疑地摇着头,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动作的意义。他静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叹了口气。“我很失望,对我自己失望。我是自私的,我想再见到莫西干纳。站在他身边,学习他的智慧,聆听他的教诲。”兰尼斯特望着凯德立,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我还记得上次我看见他的时候。”于是,他告诉了凯德立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莫西干纳的尸体被阿拉玛主母驱役,那位逝去皮克斯尔的灵魂重新被灌入他的身躯,成为邪恶的阿拉玛的奴隶。阿拉玛驱使他去刺杀兰尼斯特。莫西干纳于是进入幽暗地域,寻找他的刺杀目标。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真正的莫西干纳打破邪恶主母的心灵控制,出现在自己的爱子面前,同他做了最后的诀别。在那个胜利的时刻,莫西干纳的灵魂获得了他的和平。他摧毁了以自己的尸体制成的缚灵尸,放走了兰尼斯特,也从邪恶的阿拉玛?伊斯坎达手中释放了自己。
“当我听到那个盲眼女巫的话,并仔细思量那些话的时候,我感受到深沉的悲伤。我相信莫西干纳已经自由了,他已经脱离了莉莉安和所有那些邪恶,回归到了他的灵魂真正应该去的地方。”
凯德立将一只手放在兰尼斯特的肩膀上。
“想到他又一次被他们捉住……”
“但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凯德立说。“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我们就还有希望。你的父亲需要你的帮助。”
兰尼斯特紧咬牙关,点了点头。“还有凯瑟拉的帮助。当我们召唤厄图的时候,她会和我们在一起。”
他所带出的浓烟充满了环内的空间,巨大的皮翼受到结界的限制,根本无法伸展。厄图用利爪轰击结界,雷鸣般地大声吼叫。接着他又昂起骇人的头颅,发出一阵狂暴的笑声。片刻之后,贝勒忽然平静下来,向前方望去,目光直指兰尼斯特?伊斯坎达。
兰尼斯特上次见到强大的厄图还是在许多年以前,但游侠永远也忘不了这个恶魔。他丑陋的面孔仿佛是狗与猿的混合体。那双眼睛是两个充满邪恶的黑暗深渊。当它们睁大时,会从中喷出毁灭的火焰。有时它们会收缩为两道扭曲的缝隙,地狱中的刑罚这时就在其中孕育。兰尼斯特记得厄图,他忘不了多年前在凯恩巨锥和他发生的那场拼死之战。
游侠从白龙巢穴中获得的那柄弯刀似乎也记得这个魔鬼。兰尼斯特感到它正在向自己发出呼唤,渴望再次跃出刀鞘,刺入厄图的心脏。这把刀专长于和火焰生物作战,一个魔鬼的高温血肉是它最爱的宴飨。
凯瑟拉从没有见过这个黑暗与邪恶的化身,这个罪中之罪者。她想用塔玛瑞射穿这个魔鬼的丑脸,但她又怕这样会将厄图送回深渊魔域,这绝不是年轻女子想得到的结果。
厄图又开始狂笑,然后他以恐怖的速度向兰尼斯特挥出多头皮鞭。但猛烈的抽击在半空中就萎顿下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阻挡,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你的武器,血肉和魔法都无法穿越这一屏障,厄图。”凯德立平静地说。这位老牧师看起来毫不惧怕这只塔那魔。
厄图凶狠地眯起眼睛,死盯着这个竟然胆敢召唤自己的牧师。白热的火焰从厄图脚爪的缝隙中进出,火浪高高扬起,几乎封锁了结界外人们的视线。三位友人在一阵阵热浪中注视着魔鬼对结界的攻击。最后,凯瑟拉惊呼一声,向后跳开,兰尼斯特立刻跑到她身边。只有凯德立还面无表情地停留在原地,他确信符文环完全可以阻挡火焰的突击。不过汗水已经从他的脸上如小溪般流了下来。
“停止!”凯德立在烈焰的“哔剥”声中高喊。他用一种兰尼斯特和凯瑟拉从未听过的语言念诵出一连串咒文,最后,他大喝了一声厄图的名字。
罗丽兰哼了一声,马上就想提醒大家他们还被困在剑湾一千里以外的一座湖中。
这就很难受了,虽然他们都知道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