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作者:枫夜临      更新:2019-07-28 09:10      字数:4192

向他走来的矮人们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弯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皮亚尼奇,野蛮人的呼吸这才顺畅了一些。他又停顿了片刻,以确定自己所在的方位,回忆自己经过的隧道,推想那位领袖的个人居所的位置。有许多矮人都已经去矿坑工作了,还有一些矮人去布林?山德收集阿莱格里所购买的物资。剩下的矮人则在更深层的隧道里,希望能开采到新的贵金属矿脉。

皮亚尼奇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任何人。在走了许多冤枉路之后,他终于来到了一条小走廊,这条走廊的两端各有一扇门。这里的第一个房间没有任何矮人风格。房间的地面上铺着长毛绒地毯,床上铺着厚厚的床垫和更厚的鸭绒被。这一切都在告诉野蛮人谁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吉格斯,”皮亚尼奇轻声地笑着,向屋中点点头。这个半身人拥有野蛮人鄙视的所有特质――懒惰、肥胖、贪吃。最糟糕的是,他一点豪爽的气概都没有。但以前吉格斯每次去坚石镇,皮亚尼奇都会向他微笑(许多野蛮人都会向这位半身人微笑)。吉格斯是皮亚尼奇见过的惟一一位半身人。如果这个大家口中的“馋鬼”能够代表他的同族,那么皮亚尼奇会很高兴见到任何一位半身人。野蛮人冲床上那堆被褥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吉格斯经常自诩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让自己很舒服。

确实如此。

皮亚尼奇静立了很长时间,他在回想奥兰多的传奇,思量勃鲁西克和雷思科的所作所为。怎样选择才是最合适的?如果坚石镇的原统治者和糜鹿部落现在的酋长发生冲突,他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他只知道,如果他拥有提玛欧斯之牙,他就会变得更强大。几乎没有再作任何考虑,皮亚尼奇伸手握住锤柄,将战锤从墙上取了下来。

它可真重啊!皮亚尼奇将它拿到自己面前,然后用了很大力气才将它举过头顶。

锤头顶到了低矮的屋顶,而年轻人因为控制不住战锤的重心,几乎摔倒在地。最后,皮亚尼奇总算是恢复了平衡,也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和可笑。他怎么可能挥舞强大的提玛欧斯之牙呢?他怎么可能追随奥兰多巨人的脚步?

他将神锤抱在胸前,虔诚地用自己的手臂环绕着它。他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它完美的结构,仿佛那位曾和它一起创立丰功伟业的英雄就在他身边。

年轻的皮亚尼奇想成为奥兰多那样的英雄。他想以自己的思路领导他的部落。他并不同意奥兰多的做法,也不同意勃鲁西克的专横。在他们中间,应该能有一条更好的道路。野蛮人可以得到旧日的自由,也能交上新的朋友。有提玛欧斯之牙在手中,皮亚尼奇感到他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以领导他的人民踏上最好的道路。

年轻的野蛮人再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他在嘲笑他自己和他宏大的梦想。他只是一个无力挥舞提玛欧斯之牙的男孩子。想到此处的年轻人回头看了看敞开的屋门。如果阿莱格里此时回来,发现他正在这里抱着提玛欧斯之牙,那位沉默寡言的矮人一定会把他劈为两段的。

皮亚尼奇犹豫良久,才将提玛欧斯之牙挂回到墙壁上,而离开这间屋子又用掉了他更多的决心。但他别无选择。双手空空的他平静而小心地回到隧道里,回到浩瀚的苍穹下。全速跑回五里以外部落的宿营地。

“因此,我希望你们找到并摧毁克林辛尼朋――那件被称为碎魔晶的东西。”

“说起来容易。”凯瑟拉显得有些不满。

“做起来确实很难,”凯德立说,“但我相信那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我把‘希望’改为‘请求’,你们是不是会觉得顺耳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凯瑟拉回答。

凯德立脸上泛起爽朗的笑容。他将一只胳膊搭在年轻女子结实的肩膀上。凯瑟拉没有躲避牧师亲热的动作,她觉得自己真是很喜欢这位牧师。凯德立没有任何地方会让她感觉不舒服,不过大概要除去他对待厄图和碎魔晶的随便态度。他简直太有信心了!

“我们不能从雪底把碎魔晶拿出来。”凯瑟拉对兰尼斯特说。

“用不着,它会自己出来的,”凯德立说,“或者它已经出来了。”

“或者厄图会发现它。”兰尼斯特说。

“那么我们要去冰风谷耐心等待么?”凯瑟拉觉得他们已经把原来的任务引向了歧途,心中不禁有些气恼。“你们想安坐在冰风谷,当两个卫兵?那你们要坐上多少个世纪呢?”

兰尼斯特也不希望任务发生改变,但他无法摆脱那一份责任感。现在,厄图明显已经自由了。但想再见到莫西干纳的渴望无论经过多少个世纪,也不会有稍许削弱。

“我们将按照命运的安排前进,”兰尼斯特告诉凯瑟拉,“我们面前的道路还很漫长,也许真会有一段长久的等待。”

“在路斯坎有一座迪耐的神庙,”凯德立对他们说,“那里应该是靠近那个叫做冰风谷的地方吧?”

“那里是山脉南部最大的城市。”兰尼斯特回答。

“我可以把你们送到那里,”凯德立说。“我们三个可以乘着风去路斯坎。”

兰尼斯特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现在正是仲夏时分,有许多商人会前往路斯坎;再从那里进入十镇,进行鲑鱼头骨雕刻的贸易。如果凯德立能让他们迅速到达路斯坎,他们就能轻松地搭上一辆前往冰风谷的马车。

直到此时,兰尼斯特才想起另一个问题,“我的朋友们该怎么办?”

凯瑟拉和凯德立彼此看了看。处在兴奋之中的他们忘记了德莱蒙和受困的胜利号。

“我无法带上那么多人。”凯德立承认,“而且我绝对不能带上一条船!”

矮人竭力向上伸手。她短粗的手指伸进可诅咒的积雪,绝望地抓住山岩。只差一步,她就能到达峰顶了。

丝妲柏发出低弱的呻吟声,她浑身的肌肉已经酸痛以致麻痹。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克服这个障碍了。她的行动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等待着她的只有数千尺的深渊和尸无葬处的死亡。

但就在这时,她感到力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原先还软弱无力的手指轻易就将身体拽了上去。当她的双脚再次踏上岩石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全世界最高的地方。

这位性情开朗的矮人俯视四周广阔的天地,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世界。她看见成千上万的矮人充满了峡谷和平原,正在向她欢呼致敬,在她脚下鞠躬行礼。

丝妲柏醒来时,汗水已经浸透了贴身的衣服。她用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恢复了神智。重新扫视四周,她发现自己仍然待在冰风谷矮人矿坑里自己的小房间中。想到那个清晰生动的美梦,她不禁笑了一下。登上世界顶峰的激动景象让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抑。但是当她回忆起这个梦的最后一幕,无数矮人向她欢呼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一团疑惑。

“我怎么会梦到这些?”丝妲柏大声地问着自己。她喜好登山,但那绝不是为了荣誉。她所追求的只是登上峰顶时那份欣喜和满足的感觉。丝妲柏并不在乎其他人如何看待她的登山癖,她也很少告诉别人她曾经去过什么地方,她将要去什么地方,以及她是否登上了峰顶。

矮人揉搓了一下额头,躺回到硬邦邦的床垫上,那个梦仍然鲜明地回旋在她的脑海中。这是一个美梦,还是一个噩梦?她到底为什么要登山?她是否欺骗了自己,故意忽略了自己真实的欲望?当她征服一座山峰的时候,真的只是感到了一种个人的满足,或是一种胜利的感觉?她想要征服的是一座山峰,还是她的矮人同族?

这些问题不断困扰着这位原先心智坚定、谦逊而虔诚的牧师。丝妲柏希望这些想法不是真实的。与这些琐碎的问题相比,丝妲柏更多地想到了自己,她在努力地寻求真实的自己。在很长时间的辗转反侧之后,矮人又陷入沉眠之中。

在这漫长的一夜里,丝妲柏没有再做过其他梦。克林辛尼朋被放在矮人床脚处的一个小柜子里。它感知到矮人的惊慌,明白以后在灌输这样的梦境时一定要更加小心和仔细。这个矮人很难受到诱惑。碎魔晶还没有弄清什么样的诱饵能真正削弱演说者?芮金克劳的意志。

如果碎魔晶找不到这样的诱饵,它将无法牢牢控制住这个矮人。当然,如果克林辛尼朋释放出更大的能量,它也许能强行压制矮人真实的心灵,让她相信自己对她的设计。但这件宝物不想让一个能够向善良诸神发出呼唤的生灵对它产生怀疑。她甚至有可能从善神那里学到摧毁自己的方法!

碎魔晶收回了它的魔法,将自己的知觉封闭在方晶结构中。它知道,漫长的等待仍未结束。在丝妲柏手中,它还不能肆意妄为。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回到坎塞洛城的情景。我在那座城市出生,并度过我的童年。那时,我乘坐一只木筏渡过东尼加顿湖,那座城市一点点出现在我眼前。恐惧和渴望在我的心中交织在一起。我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回到坎塞洛城,但我确实想像过自己返回这里的情景。这个地方真的像我的记忆告诉我的那样坏么?

我记得很清楚,当我们穿过那座拱洞的时候,突现在我的视线中的石笋。

那是一个失望的时刻。

我并不感到愤怒,也没什么敬畏之心。没有所谓思乡的温暖流过我的全身,我已经脱离了我的童年,即使是和莫西干纳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只是我脑海中的一段回忆。

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所想的只是那座城市中闪耀着光芒。这是一件不寻常的事。对于坎塞洛城来说,这甚至有可能是一件极为严重的大事。我所想的只是这件事会对我的任务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该如何尽快地完成这项任务。我确实感到恐惧,但它完全来自于一种理性的考虑,而不是一时冲动或者童年回忆在我心中造成的没有意义的阴影。我正在走进一个强大敌人的巢穴。为此,我要用恐惧让自己警醒。

后来,每当我回想那个时刻的时候,就会为自己那时的失望和无动于衷而感到奇怪。那座在我生命最初的三十年里一直是我的家乡的城市为什么没有给我带来任何触动?

直到当我返回世界之脊的西北角落,进入冰风谷的时候,我才明白个中的原因。坎塞洛城只是我生命旅程中的一站,那里不是我的家,永远也不是。如同那个盲眼女巫的谜语中所说的一样,冰风谷是我第一个家。这以前和这以后的所有过往――从坎塞洛城、布灵登石城、地表、甚至是我的游侠导师蒙特里?迪布洛奇的魔法森林,它们都只是我的生命历程的一部分。

当我回到世界之脊的这个角落,在十年之后第一次看见这座山谷的时候,家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永不休止的寒风吹拂我的面庞,同样的风总是在这里等待着我。它也是这个地方名字的由来。

这个字是如此复杂――家。它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含义。对我来说,家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能让你体会温暖和舒适的事物。家是一个我不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也不需要时刻记住我的肤色的地方。我在那里必然会被接受,因为那是属于我的地方。

属于我的地方有很多,但最振奋人心的并不是身在何处,而是自己的能力提高了多少。一路上有同伴陪着就是最好的日子,这就是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