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鲁西克大声地吼叫,“我能把你切为两段!”他双手握住剑柄,猛力挥舞起巨剑。一时间,雷思科甚至以为他马上就要将他的话付诸实现了。
“而我的人民则会因为你的行动而承受苦难,”雷思科平静地说,“无论是谁赢得这场挑战,部落都将面临分裂、相互的仇视和为了复仇而发动的战争。”他转头对聚集在周围的族人说:“我们还不够强大,承受不了这种分裂。无论我们是要加强同十镇和回归矮人的友谊,还是要回到我们的老路上去,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一起去干!”
勃鲁西克的咆哮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有丝毫温和。现在他明白了,雷思科不可能在战场上击败他,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故意避开了挑战的真正意义。勃鲁西克真想把他切成两段,但他现在该如何对付这个人?
“一起去干。”雷思科重复了一遍,他伸出手,握住了挑战者的手腕。
勃鲁西克快气疯了,他一脚踢开雷思科扔在地上的斧头。“你是个懦夫!你已经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勃鲁西克高举双臂,仿佛他已经获得了胜利。
“我不愿意流血!”雷思科高声呼喊,以争取众人的注意。“你也不希望看见有族人伤亡!谁能拥有统治权,谁要退到一边,这必须由我们的族人决定。”
“挑战就意味着战斗,这是老规矩!”勃鲁西克反驳道。
“现在不行了!”雷思科并不为他的吼声所动摇。“当全部落都必须因为你愚蠢的骄傲而承受苦难的时候,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勃鲁西克向前踏步,仿佛要发动攻击。但雷思科根本没有看他,而是转身面向人群高喊:“做决定吧!”
“雷思科!”一个人喊道,但他的声音马上就被一群年轻战士支持勃鲁西克的吼声淹没了;不过马上又有一群雷思科支持者的喊声胜过了他们。两边的支持者都想彻底压制对方,情况反复拉锯。而支持者们发生的肉体冲突也越来越多,已经有人抽出了武器。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勃鲁西克一直对雷思科怒目而视。当这位老人用同样强硬的目光紧盯住他的眼睛时,勃鲁西克愤愤地摇了摇头。雷思科怎么能对他的人民做出如此不光彩的事?
但雷思科相信他的选择。他并不害怕死亡,他从来也没有怕过这件事。只是他确实相信一场他和勃鲁西克之间的战斗会分裂这个部落,让野蛮人的生活更加困苦。这才是更好的办法,一切都不会失控。
但现在的情况恰恰在朝失控的方向发展。双方还在高声吼叫,只是每一声吼叫都伴随着一柄举起的阔剑或战斧。双方已经在公开地彼此威胁了。
雷思科仔细地审视着人群,估计支持他的人和支持勃鲁西克的人的数量。很快,他就明了并承认了眼前的事实。
“停止!”他用最大的声音发出命令。渐渐地,人们安静下来。
“用你们的全力来喊,谁支持勃鲁西克?”雷思科问。
震耳欲聋的吼声随之而起。
“那么谁支持雷思科?”
“雷思科逃避战斗!”勃鲁西克急忙补上一句。为约恩之子发出的呼喊终于没有那么洪亮,也不是很有热情。
“那么就是这样了,”雷思科对着勃鲁西克和众人说道,“勃鲁西克是糜鹿部落的王。”
勃鲁西克几乎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想杀死这个狡猾的老者,在决斗中取得胜利,这将使今天成为他荣耀的日子。从部落出现的那一天起,权力的更替一直是这样进行的。但他现在该怎样完成自己的心愿?他怎么能杀死一个双手空空的人?更何况那个人刚刚当众承认他为新的领袖。
“做一个英名的领袖,勃鲁西克。”为了不让困惑的族人所发出的喧哗遮蔽他的声音,雷思科走近勃鲁西克。“我们会一同找到真正有利于我们的人民的道路,迎接我们最美好的未来。”
勃鲁西克推开他。“决定要由我来做,我不需要懦夫的建议!”
他走出人群,他的亲信们紧跟在他身后。
遭到冷遇的雷思科感到痛心,但他并不为此而惊奇。雷思科已经尽力为他的人民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他为此而感到满足。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年轻的小伙子刚刚进入成年人的行列。和儿子相比,这些又算什么呢?
皮亚尼奇属于那些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一切的人,他甚至为此而感到羞愧。
雷思科高昂起头,走向那个年轻人。“明白么,这是惟一的办法。”
皮亚尼奇离开了父亲。理智也许能告诉他父亲在今天的勇气,但理智在年轻人现在的意识里没有任何地位。皮亚尼奇感到羞耻,真真正正的羞耻。他只想逃开,跑到空旷的苔原中,自生自灭。
一切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丝妲柏坐在凯恩巨锥的顶峰,她爬上这里已经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了。现在,她在清醒的时候几乎和她做梦的时候一样,都在设想该如何登上南方世界之脊的那些高峰。她经常会想像自己站在世界最高峰的顶端,俯瞰整个世界时的样子。那种光荣和胜利的感觉总是让她心潮澎湃。
演说者?卡斯利亚斯从没有考虑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有多么的荒谬。脑海中连续不断的美景和错觉开始逐渐抹煞矮人脚踏实地的本性。对于丝妲柏来说,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已取代了切实的逻辑。
“我来了,大山们,”矮人突然对远方的群山高喊,“你们谁也挡不住我!”
她在发布过自己的宣言之后,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在她的背包里,克林辛尼朋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咕噜”声。这件强大的宝物并不打算让演说者?卡斯利亚斯成为自己真正的拥有者。它知道,尽管它已经把幻想逐渐灌输到这个矮人的思想中,但她仍然是一个顽固的对象。更糟糕的是,她是灵魂铸造者莫拉丁的牧师。克林辛尼朋明白这种身份的意义。因此,它必须慢慢牵制丝妲柏与她的神祗进行交流的尝试。但这个矮人迟早都会得到神喻,知道这块“温暖宝石”的真相。
所以克林辛尼朋只是要利用她离开别的矮人,躲进世界之脊的荒野中。它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一只巨魔或者巨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一条龙!
很明显,丝妲柏并不知道克林辛尼朋的这些计划,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温暖宝石”还有思想。可怜的丝妲柏只是一心想着征服那些大山,她其实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他接手统治权的第一夜,勃鲁西克就宣告了冰风谷野蛮人需要遵守的规则。他们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到十年前奥兰多击败西夫斯塔的时候,一直都在遵守着这几条规则。
所有和十镇的联系都被强行禁止,如果再和阿莱格里?战锤以及所有那些长胡子家伙交谈,惟一的下场就是死刑。
“如果发现那些长胡子的家伙在苔原上受了伤,就让他自己死在那里!”皮亚尼奇感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紧盯着自己。
那天晚上稍后一些时候,皮亚尼奇单独坐在繁星点缀的苍穹下面,感受着内心的煎熬。现在他理解了父亲在下午时的苦心。所有人都清楚,雷思科无法击败勃鲁西克,那位老人必须建立一种折中的形势,让所有野蛮人都能从中受益。在他的思想中,皮亚尼奇明白,当大部分野蛮人都支持勃鲁西克的时候,雷思科的退位是明智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勇敢的行动。但在他的心里,年轻人仍然为父亲逃避战斗而感到羞愧。
皮亚尼奇相信,或者至少他的心中有一部分相信,如果雷思科手持战斧,死在勃鲁西克的剑下,对他来说将是一个更好的结局。这就是他们古老而神圣的生活方式。野蛮人之神和战神坦帕斯会怎样看待今天的雷思科?拒绝进行诚实和正当战斗的雷思科将如何度过他的余生?
皮亚尼奇将面孔埋入手掌中,被打上耻辱烙印的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家庭。
也许他应该同勃鲁西克结盟,反对他的父亲。在坚石镇的时候,勃鲁西克一直同他在一起。他也是引导这个年轻人进行第一次苔原狩猎的人。他一定会欢迎自己对他的支持,为了巩固他的领袖位置,他也许要这样的支持。
不,无论他多么的气恼,他也不能抛弃他的父亲。如果需要。他会拿起武器对抗勃鲁西克。杀死他,或者用自己的死恢复家族的荣誉。他绝不会离开他的父亲。
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连年轻人自己都感到荒谬。他单独坐在冰风谷无尽的苍穹下面,感受着内心的煎熬。
兰尼斯特和凯瑟拉在从秘银厅前往深水城的时候就已经熟悉了骑马。但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以后,曾经为他们带来颠簸感的只有剑湾无尽的波浪。在商队从路斯坎到世界之脊西缘的五天时间里,他们重新熟悉骑马的技巧,只是大腿和屁股都为此而痛苦不堪。
当他们策马到达冰风谷的时候,整个商队都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冰风谷!
兰尼斯特本想叫凯瑟拉减速。但她早已和满怀敬畏之心的皮克斯尔一样勒紧了缰绳。
他们回家了,这里是他们真正的家。在方圆一百里以内的这片地方,他们初次相逢,并在这里找到和铸造了他们最重要的友谊。当他们眺望这片劲风吹拂的苔原时,一切记忆都缓缓淌过他们的心口。孤寂的风发出低沉的呻吟,它来自东北方万年不落一滴泪水的冰川。在天地间驰骤的只有这凛冽的冰风——这座山谷的名字。
凯瑟拉想对兰尼斯特说些什么,而他也感到心中的情感喷簿欲出。但他们都没有开口,因为他们找不到最恰当的话语。他们以无法形容的心情默默地向冰风谷倾诉。
“来吧。”兰尼斯特终于说出了这样两个字。皮克斯尔回头望去,看见商队的六辆马车已经聚集在他们身后。他又转过头,重新望向美丽而神奇的冰风谷。凯恩巨锥仍然远在视线以外,但他们很快就能见到它了。
突然间,皮克斯尔急切地想见到那座山峰!他在那里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啊!
有多少次,他坐在凯恩巨锥光秃秃的岩石上。遥望天上的星光和野蛮人营地的篝火?
他想叫凯瑟拉继续前进,心领神会的凯瑟拉提前一步催动了坐骑。
触动兰尼斯特神经的是对冰风谷的另一个记忆,一个来自游侠感知力的警告,这里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绕过世界之脊的最后一个山脚,真正地进入了荒野地带,这是凶猛的苔原雪猿和地精部落出没的地方。兰尼斯特不想在这时打扰凯瑟拉,但他确实希望她能再次分担他的忧虑。
粗心的人们不可能在这片被称为冰风谷的绝地活下去。
那一天,他们没有遇到麻烦。第二天黎明,他们启程赶路。春天冰冻融化后形成的泥浆已经干硬板结,形成了坚实的路面。马车轮子在上面可以旋转如飞,大大提高了行进的速度。
太阳升起,阳光照射在他们的面庞上,刺痛了眼睛。兰尼斯特紫色的双眸天生为了适应地下的无光环境,在阳光下,它们往往会更加痛苦。即使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地表生活,其中六年还是在剑湾波光闪烁的海面上度过的,兰尼斯特敏感的双眼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地表的强光。但他不在意这种刺痛,他为这样的光明而感到欢乐。黎明的时候,他总是用微笑向朝阳问好。充溢天地的阳光时刻在提醒他,他已经远离了邪恶本源。
那天上午,当太阳高悬在东南方清澈的天空时,远方的地平线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兰尼斯特和凯瑟拉在长久的离别之后,第一次真正看到了他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