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作者:枫夜临      更新:2019-07-28 09:10      字数:4229

游侠小心地不让自己露面,很明白他碰上的侏儒会进攻他,而遇到的皮克斯尔精灵会认出他。

他尽量不去回想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不去回想那位女性的双眼和他的姐姐娜塔莎是如此的神似。

他举步维艰,背靠着一根石柱,厮杀声充斥着他的耳际。有个侏儒自石笋后跳出,威胁地挥舞着锤子,兰尼斯特还来不及申辩自己没有敌意,就有个皮克斯尔精灵由侧旁闪出,与兰尼斯特并肩而立。

侏儒突然迟疑着左右张望想找条退路,新来的对手就朝他扑了过去。

完全出于直觉反应,兰尼斯特一刀切向那个皮克斯尔精灵的手臂,弯刀划出深深的割伤。皮肤黝黑的精灵长剑脱手,侧转身惊恐地回望向并非同伴的皮克斯尔精灵。吃惊的皮克斯尔精灵困惑地将目光转回前方,正看到一柄侏儒的大锤砸向他的脸。

当然,这个侏儒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面前的黑暗精灵倒下时,他想的就是要怎么把锤子砸到第二个的身上去。但是,兰尼斯特早就走了。

皮克斯尔祭司被消灭后,一位地底侏儒萨满巫师跑向倒在地上的土元素。他放了一块石头在碎砾堆上,再用鹤嘴锄敲碎,接着开始诵念咒文。很快土元素就重新成形,和之前一样巨大,像场滚动的雪崩一样笨拙地移动着寻找敌人。巫师看着它走开,其实他本该好好照看自己,因为有个黑暗精灵已经溜到他身后,高举着钉头锤准备一击必杀。

巫师意识到危险是在钉头锤砸下――又被一柄弯刀架住之刻。

兰尼斯特一把推开巫师,直面惊诧的皮克斯尔精灵。

朋友?对方快速打着手势问道。

兰尼斯特摇头,闪光挥出将钉头锤拍到一边。游侠的另一柄弯刀循同样的刀路急击,跟钉头锤撞出一声脆响,将它挑到左边老远的地方。

兰尼斯特以奇袭取得的优势不及预想的大,那个精灵的左手已滑到腰际抽出一把细短剑。新武器自魔斗篷的褶皱间急刺而出,直取兰尼斯特的心脏,邪恶的精灵自以为得计地奸笑着。

兰尼斯特向右旋身,撤步避开,左手弯刀回转下划,钩住匕首刀柄向外一带。他身随刀转,后背紧贴敌人胸膛,将对手的胳膊折到自己身前。敌对的皮克斯尔精灵操起钉头锤想从侧面打向兰尼斯特,然而兰尼斯特不但所站的位置比他好,动作也比他快。兰尼斯特侧步滑开,反肘撞回,正中敌手面门,一次,两次,连续不断狠击。

兰尼斯特甩开对方执短剑的手,机智反向回旋,闪光向上一架,正挡住劈来的钉头锤。兰尼斯特另一手急出,刀柄砸中了对手的脸。

与他作对的皮克斯尔精灵摇晃着想要站稳,但他已经头昏眼花,不辨东西。闪光急旋一敲,把钉头锤打得飞到半空,兰尼斯特左手又是一砸,闪光的刀柄击中皮克斯尔精灵下颚,把他打倒在地。

兰尼斯特看向侏儒巫师,后者惊得目瞪口呆,紧张兮兮地攥住自己的锤子。他们周围的战斗已经变成了一方的溃败,重生的土元素正领着地底侏儒走向最后的胜利。

又两个侏儒跑到巫师身旁,既疑惑又害怕地盯着兰尼斯特。兰尼斯特顿了一会儿回想着地底侏儒语,这种语言有着地表精灵一般的优美韵律,又有着矮人语一般的铿锵字词。

“我不是敌人。”他说着,垂下了双刀证明自己的话。

躺在地上的皮克斯尔精灵呻吟着。一个侏儒从他身旁冲过,扬起鹤嘴锄对准了那个黑暗精灵的后脑。

“不!”兰尼斯特大喊,奔上前弯腰想制止这致命一击。

兰尼斯特突然站直了,火烧火燎的痛楚自他的背脊涌来。他看到一个侏儒结果了眩晕的皮克斯尔精灵,但一连串轻微的刺痛在他的脊骨上爆裂时,他再也无法看清眼前的屠杀。某种末端扁平的棍棒敲在他的脊椎,就像是往那儿砸了块木板。

一切结束了,兰尼斯特一动不动地呆站着像是过了好久。他的两腿又麻又痛,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接着腰部以下完全没有了感觉。他努力地想要站稳,却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躺在冰冷的石面,喘个不停。

他知道不省人事的黑暗――或是更深的永远的黑暗――就要向他袭来,他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不记得这里是哪儿,也想不起他为什么要来。

但他听到了萨满巫师的话,兰尼斯特最后仅存的一点意识的闪光因巫师的话而惶恐不安。

“杀了他。”

“就在这儿?”战斗狂吼着问话,好让粗嘎的嗓音压过飒飒风声。他和吉格斯、阿莱格里一块儿出了秘银厅――实际上是逼着半身人带他出来的――来找阿尔萨斯?因莫比莱的尸体。“在找到线索的地方发现线索。”潘特用着典型的双关语。

吉格斯拉低尺寸过大的斗篷兜帽,免得被风刮得刺痛。他们在一个狭窄的山谷中,一道山壑,两股大风似乎在此汇成了急流。“就在附近。”吉格斯说着,耸了耸肩表示他并不确定。他出来找重伤的因莫比莱时,走的是条位置比较高的路线,是沿着谷顶和其他岩架的路线。他肯定他以前就是在这片区域,但在这个角度看起来景物差别很大,没法确定。

“我们会找到他的,吾王。”第伯多夫向阿莱格里保证。

“那有什么用?”沮丧的阿莱格里咕哝道。

吉格斯因矮人平板的语调畏缩。他清楚地分辨出阿莱格里又坠入了绝望的心境。矮人们没能在秘银厅下的隧道迷宫中找到出路,但仍有一千名矮人在继续寻找。来自东边的消息也是希望渺茫――如果凯瑟拉?布莉儿和兰尼斯特去过银月城,他们现在也离开那里很远了。阿莱格里渐渐意识到整个搜查是徒劳无益。几周过去了,而他还没找到一条离开秘银厅接近朋友们的路。矮人王渐渐不再抱有希望。

“可是,吾王!”潘特咆哮着,“他知道路。”

“他死了。”阿莱格里提醒战斗狂说。

“不用担心!”潘特嚷,“祭司能和死人说话――没准他还有张地图。哦,我们会找到去皮克斯尔精灵城的路,我说,而我会为吾王奋勇前进!我要杀掉所有的臭精灵――除了那个游侠朋友,”他加上一句,冲吉格斯眨眨眼,“然后把你的女儿带回来!”

阿莱格里只是叹了口气示意潘特继续搜寻。尽管满腹牢骚,但矮人王暗自希望看到因莫比莱残破的尸首时能让他得到些满足。

他们继续找了一会儿,吉格斯不时从风帽下向外瞥上一眼以确定方向。终于,半身人认出高处一段矿脉露头,一截向外挑出的尖刺岩石。

“那儿,”他指着说,“一定是那儿。”

潘特向上望一眼,接着直奔谷底。他在四周爬动,嗅着地面,像是能闻到尸体的气味似的。

吉格斯看着潘特,被逗乐了,他转向面壁而立的阿莱格里。矮人王的手支在石面,摇着头。

“怎么了?”吉格斯问道,走了过去。因为听到吉格斯的问话,也注意到他的国王,潘特匆匆跑向他们。

吉格斯走近,注意到石壁上一溜缠在一块儿的灰色东西。阿莱格里从石头上扯下一点儿亮出来给他们看时,吉斯走得更近了。

“是什么?”吉格斯又问,大着胆子碰了碰。一线有黏性的细丝粘上他缩回的手指,甩掉这黏糊糊的东西还费了劲。

阿莱格里做了几次艰难的吞咽动作。潘特跑开在墙上闻来嗅去,然后跑去检查峡谷的另一面墙。

“是一张蛛网留下来的东西。”矮人王阴沉地做出回答。阿莱格里和吉格斯一同望向上面突出的石头,默默想着出现在掉落的刺客身下的一张蛛网意味着什么。

手指比画的动作快得他看不清,下达着刺客无法理解的指示。他猛然摇头,激动的皮克斯尔精灵一挥手,说道:“依布里斯。”接着走了。

依布里斯。这词在阿尔萨斯?因莫比莱的脑海中回响。皮克斯尔语中的“废物”,自从索拉里将他带到这个丑恶的地方来后,这是他听得最多的一个词。那个皮克斯尔战士指望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他对这精巧的皮克斯尔手语的学习不过刚刚起步,这种语言的手指动作考究精细,因莫比莱怀疑甚至二十个人类中是否能有一个可以勉强掌握它。而他同时也在拼命学习皮克斯尔的口语。他知道几个词,对皮克斯尔语的句子结构有粗浅的了解,因而能整合出基本意思。

而且他完全理解伊布里斯这个词。

刺客背靠着小岩洞的洞壁,此处是德西利奥佣兵团本周的本营。他自觉微不足道,位卑言轻,比从前更甚。索拉里第一次将他救醒是在秘银厅外的峡谷的一个洞中,他曾以为佣兵头子提议将他带往坎塞洛城(因莫比莱现在觉得那实际更像是命令)是个绝好的主意,一次美妙的奇遇。

这不是奇遇,这是活生生的地狱。因莫比莱是生活在两万缺乏宽容心的皮克斯尔精灵中的一个非皮克斯尔人类。他们并不特别憎恨人类,不比恨其他种族恨得深。但因为他是非皮克斯尔种族,一度强有力的刺客发现他的地位比德西利奥佣兵团中最低等级的皮克斯尔战士还要低。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他杀了谁,在坎塞洛城,阿尔萨斯?因莫比莱的地位永远不会高于第两万零一位。

还有那些蜘蛛!因莫比莱厌恶蜘蛛以及在皮克斯尔精灵城中到处爬的各种东西。它们被培育成更大更毒的不同品种,还被当成宠物。而杀死蜘蛛就是犯罪,将被处以名为祭吻奎艾尔痕的刑罚,也就是折磨至死。在这个巨洞的东部尽头,苔藓与蘑菇于东尼加顿湖畔密生茂长,因莫比莱时常被派去监视在该地放牧的地精奴隶,而数以千计的蜘蛛在那儿四处爬。它们在他周围爬,在他身上爬,悬下一根丝,就在这个饱受折磨的人面前几寸远摇来晃去。

刺客抽出闪着绿芒的长剑,将锋利的剑刃举到眼前。至少现在城里出现了更多的光线,由于某些因莫比莱不知晓的原因,魔法光芒和闪烁的火把在坎塞洛城中越来越常见。

“给这么漂亮的武器染上皮克斯尔的血可不明智。”熟悉的话音自门口传来,轻松地说着通用语。索拉里进到房中时,因莫比莱并没有从剑上移开目光。

“你以为我有能力去伤害一个强大的皮克斯尔精灵,”刺客答道,“我这个废物怎么可能……”他刚要反问。可索拉里的笑声嘲讽着他的自怜。恿崔立打量着佣兵头子,看他将宽檐帽拿在手里,拨弄着上面的戴翠玛鸟羽毛。

“我从未低估你杰出的能力,刺客。”索拉里说,“你与兰尼斯特?伊斯坎达几次对战都得以生还,坎塞洛城中没人能与你比。”

“我和他不相上下。”因莫比莱切齿道。这话绝对刺伤了他。他与兰尼斯特数次对决,但只有两回未被过早打断。在这两次中,因莫比莱都是输家。因莫比莱急欲扳回一城以证明自己才是更强的战士。然而,他不得不至少在心里对自己承认,他不想再和兰尼斯特打了。在他第一次于卡林港泥泞的地下水道和街道上败给兰尼斯特后,因莫比莱就活在日复一日的复仇策划中,整个生活围着一件事打转――与兰尼斯特再战一场。然而在第二次败战后,他伤痕累累、可怜兮兮地被挂在狂风肆虐的峡谷里一根挑出的岩石上……

但是为什么?因莫比莱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再希望和那个皮克斯尔叛逆再战一场?难道结论已被证明,他已决意投降?或者说他只是太害怕了?这种情感困扰着阿尔萨斯?因莫比莱,就像他在皮克斯尔精灵城中觉得无所适从一般让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