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起这人的名字。兰尼斯特清楚这家伙以自我为中心,满足他虚妄的骄傲才是明智之举。他仔细看了这个男人的装备一会儿,希望他得出的是正确的结论。
“班瑞家的武技大师。”他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血流随着说出的每一个字淌出破损的嘴唇。他发觉伤口的刺痛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了,仿佛它们正在迅速地愈合,于是他明白了灌进嘴里那些药水派了什么用场。
“那么尤西比奥告诉过你丹尼尔是谁了。”这家伙边说边挺起胸,得意得像只谷仓前的公鸡。
“当然。”兰尼斯特扯谎道。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了。”
“不知道。”兰尼斯特老实回答说,有些困惑。
丹尼尔拧头向肩后望去,引着兰尼斯特的目光看向屋里另一头整整齐齐码着的一堆装备――是兰尼斯特的装备!
“多年来我一直希望能与尤西比奥一战。”丹尼尔说。“以证明我才是更强的。他怕我,根本不敢从藏身的老鼠洞里冒头。”
兰尼斯特强忍着不要大吼出声,尤西比奥才不会害怕谁。
“现在我逮住你了。”丹尼尔继续说。
“来证明你自己?”兰尼斯特问。
丹尼尔抬手想挥出一拳,又生生压下。
“如果我们对战,你杀了我,那班瑞主母会怎么说?”兰尼斯特知道丹尼尔的两难,特地如此发问。他被捕的原因可不仅仅是为了用来证明班瑞家某个冒进分子的自大。一切忽然变成了一场游戏――一个兰尼斯特曾玩过的游戏。他的姐姐曾到秘银厅逮住了他,作为交易的筹码,她允许阿尔萨斯?因莫比莱和兰尼斯特来一场个人对决。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因莫比莱要证明自己而已。
“我胜利的荣耀胜过任何惩罚。”丹尼尔自信地回答,仿佛真的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也许我不会杀了你,而是废了你,把你锁回镣铐,让范德丝继续她的游戏。这就是给你喝药水的原因。你会被治好,接着被打得濒死,然后再被治好。只要班瑞主母乐意,能这样反反复复一百年。”
兰尼斯特记得族人们阴险的行事方式,因而不会质疑这样的声明。他听说有传闻提到过,家族内战中被俘的贵族们让取胜的家族上百年地关押在牢里作为折磨取乐的工具。
“不必怀疑,我们会对上一场的,兰尼斯特?伊斯坎达。”丹尼尔道。他把脸凑近了兰尼斯特,“当你被治好了,能自卫的时候。”兰尼斯特眼前一花,丹尼尔已经甩了他两个耳光。兰尼斯特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动作,因而好好记了下来,猜想总有一天会在更危险的境况下再见到这么一手。
丹尼尔转身从西罗林身边朝门走去。年轻的班瑞之子冲被吊着的囚徒放声大笑,啐了一口,跟着哥哥走了出去。
“太美了。”秃头的佣兵头子细长的手指捋过凯瑟拉?布莉儿浓密的红褐色头发。
凯瑟拉?布莉儿眼睛一眨不眨,她牢牢盯着这模糊的身形,不否认他的样子确实很英俊。这个皮克斯尔精灵有些与众不同。她认为他不会不可描述她。深埋在索拉里虚张声势的假面下的,是种被扭曲的荣誉感。可以肯定的是这多少与因莫比莱有些相像。因莫比莱曾囚禁凯瑟拉?布莉儿很长一段时间,其间他除了要逼她上路外,没有动她一根手指。
索拉里也是这样。凯瑟拉?布莉儿这么相信,也这么希望着。如果佣兵头子认为她有吸引力,他本可能会引诱她,至少是暂时招引她的注意。
“你的勇敢毋庸置疑。”索拉里用流利地表语继续着令人不快的谈话。“竟孤身来到坎塞洛城!”佣兵头子无法置信地摇摇头,看向因莫比莱。这个小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类。“连阿尔萨斯?因莫比莱都是被骗来的。只要找得到路,他会立即离开。”
“这里不合适地表居民。”索拉里这么说道,像是要证明这一点似的,佣兵头子突然出手摘掉凯瑟拉?布莉儿额上的猫眼头饰。黑暗,甚至比阿莱格里最深的矿道里的黑夜还要漆黑的黑暗围绕着她,而她不得不竭力抵抗涌上心头正淹没着她的恐惧。
索拉里就在她跟前。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但她所能看到的一切,就只有他闪着红光的眼睛用热感视觉在上下打量着她。房间另一头,因莫比莱的眼睛也闪着类似的光亮,凯瑟拉?布莉儿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人类竟也会拥有这样的视觉。
她深切盼望着自己能同样有这样的视觉。黑暗漫过她,吞没了她。她的皮肤变得格外的敏感,所有的感官都绷到极限。
她想尖叫,又不想让俘虏了她的人因而得到快感。
索拉里发出一个凯瑟拉?布莉儿听不明白的词,整个房间顿时沐浴在柔和的蓝色光芒中。
“在这,你能看得见。”索拉里对她说,“一出去,走出这扇门,外面的就只有黑暗。”凯瑟拉?布莉儿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玩那个头饰,然后让它落进了腰后的一个袋子。
“原谅我。”他对凯瑟拉?布莉儿柔声说道,解除了她的戒心,“我不想折磨你,但我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班瑞主母想得到你――我猜她一定非常着急,因为她把兰尼斯特关起来了――她知道,你是用来消磨他坚强意志最好的东西。”
凯瑟拉?布莉儿简直无法掩饰她得知兰尼斯特仍活着时的兴奋之情,还有闪现出的希望之色。
“当然他们还没有杀了他。”佣兵头子继续说着,更像是针对着因莫比莱而不是凯瑟拉?布莉儿发话,刺客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是个很有价值的囚犯,问到地表的情况时,他简直是情报的源泉。”
“他们会杀了他的。”因莫比莱评论说――凯瑟拉?布莉儿察觉到里面多少有些愤怒的感情。
“最后会的。”索拉里答道,呵呵笑了起来。“不过到那时你们两个可能都已经死了好久了,你们的孩子也是。除非他们是半皮克斯尔精灵。”他阴险地加上一句,冲凯瑟拉?布莉儿眨了眨眼。
“真是太遗憾了,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索拉里往下说道,“在班瑞家的人抓到他之前,我还指望能和这位传奇人物兰尼斯特?伊斯坎达聊上两句呢。如果我还有那张蜘蛛面具的话,我今晚就会潜进班瑞家的庭院里去。祭司们都在参加典礼的时候,我就溜进牢里去找他谈谈天。当然啦,得在典礼的早些时候这么做,免得班瑞主母决定就在今晚把他给献祭掉。啊,就是这样。”说完,他叹了口气耸耸肩,手指最后一次轻柔地拂过凯瑟拉?布莉儿浓密的长发,转身朝门走去。
“总之我是去不成了。”他对因莫比莱说,“我得和克?霍尔巴主母见个面,讨论调查的费用。”
因莫比莱对这尖刻残酷的话做出的惟一反应只是微笑。佣兵头子继续前行时,他站了起来跟在索拉里后面。接着突然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凯瑟拉?布莉儿。
“我想我要留下来和她谈谈。”刺客说。
“随你便。”佣兵头子答道,“不过不要弄伤她。如果你真要那么干的话,”他笑着更正说,“至少不要在她的漂亮脸蛋上留下伤疤。”
索拉里走出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继续在岩石甬道中前行时让魔法靴继续发出响亮的脚步声,好让因莫比莱相信他已经走远了。他摸摸口袋,笑开了,因为他发现里面的那条头饰已经被偷走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索拉里已经播下了混乱的种子,现在他可以坐下来看着他的劳动成果要如何成长。
德西利奥佣兵团秘密迷宫中的这个小房间里,凯瑟拉?布莉儿和因莫比莱四目相对地对瞪了好长一阵。被俘后,这是凯瑟拉?布莉儿第一次与他单独相处。凯瑟拉?布莉儿从因莫比莱的表情看出他正在盘算着什么。
他在身前抬起手,张开手指,猫眼玛瑙一下坠到银链的末端。
凯瑟拉?布莉儿好奇地瞧着,不确定刺客有什么打算。他当然是从索拉里的袋子里把它偷了出来,可他为什么要冒险去偷这么危险的一个黑暗精灵?
“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囚犯。”凯瑟拉?布莉儿最后分析说道,“他把你抓到这儿来让你按他的命令做事。”
“我不喜欢这个词。”因莫比莱回嘴,“囚犯。这意味着身不由己,我告诉你,我从来就不是身不由己的。”
他九分是虚张声势,还有一分是希望。凯瑟拉?布莉儿看得出来,但她只是想想,没有说。
“那索拉里发现它不见了以后你要怎么办?”她问道。
“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地表跳舞了。”刺客冷淡地回答。
凯瑟拉?布莉儿琢磨着这个人。这话说得坦白又明确,不像是阴谋。可偷那个头饰是什么意思?她继续猜想着,接着突然害怕起来。因莫比莱也许认为借用它的星光看东西比用自己的热感视觉要好,或者是这能弥补热感视觉的不足。但他本来是不该告诉她这些的,如果他是打算把她撇下走掉的话――如果他还打算让她活着的话。
“你不需要那个东西。”凯瑟拉?布莉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你已经有热感视觉,可以清楚地看到路。”
“可是你需要。”因莫比莱说着,把头饰抛给了这位女子。凯瑟拉?布莉儿接住了,握紧在手里,掂量着这话的意义。
“我没法带你回地表。”她认为刺客是打错了算盘,“我能找到路下来只是因为我有黑豹和魔法盒告诉我要怎么跟上兰尼斯特。”
刺客的眼睛眨也不眨。
“我说过我没法带你走出这里。”她重申。
“兰尼斯特可以。”因莫比莱说,“我跟你做笔交易,这笔交易你没资格拒绝。我把你和兰尼斯特弄出坎塞洛城,而你们两个把我带回地表。一到地表,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凯瑟拉?布莉儿花了点儿时间来考虑这个令人吃惊的提议。“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她发问说。但因莫比莱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凯瑟拉?布莉儿困在一个四周都是凶残的黑暗精灵的小房间里,而兰尼斯特的境况只有更糟。无论因莫比莱提出的是多么危险的主意,都不会比这两种情况更恶劣。
“利比亚在哪儿?”凯瑟拉?布莉儿问,“还有我的弓呢?”
“我拿着弓和箭囊。”因莫比莱回答,“索拉里拿着黑豹。”
“利比亚不在,我就不走。”凯瑟拉?布莉儿说。
因莫比莱瞧着她,一脸怀疑的神色,像是认为她在使诈。
凯瑟拉?布莉儿把头饰扔到脚下,坐到一张小桌子的边上,挑衅地在身前交叉起双臂。
因莫比莱低头看了看头饰,又抬头瞧了瞧凯瑟拉?布莉儿。“我总会有办法让你走。”他保证说。
“如果你以为你能,你就想错了。”凯瑟拉?布莉儿反驳,“我看是你需要我帮忙才能离开这儿,我不会帮你。大猫不在,不论是我还是兰尼斯特都不会帮你。”
“你也清楚兰尼斯特会同意我的意见。”凯瑟拉?布莉儿一语中的,“利比亚是我们俩的朋友,我们不会撇下朋友!”
因莫比莱用脚尖钩住头饰,漫不经心地把它挑向凯瑟拉?布莉儿,她又一次接住了,这回她把它戴到了头上。刺客一言不发地冲她打个手势要她别动,接着他突然离开了。
索拉里私人房间外只站着一个卫兵,而他根本没注意到来人。因莫比莱不得不用手指捅了捅他才引起他的注意。刺客指着那扇古怪的流动着的门问道:“索拉里在里面?”
卫兵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