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避过围城军队,偷偷摸入这巨大的城墙东南角的一块突出之地。此地有一片池子,说它是池子那是与这城墙相比是只能算是池子,但走近了才知道,这片池子着实不算小,说它为湖都不为过。
只听叫“魅”的怪人轻轻地对小道士说到“呵呵,这池子就是那盛唐之时最有名的“曲江池“了!”言语中透出一丝不屑。
小道士不禁遥想书中提到的“曲江池”,遥想昔年有多少达官贵人泛舟于此池中高谈阔论,昔年又有多少文人墨客围坐与池边饮酒作赋。池边亭台楼阁,鸟语花香,池中莲花盛开,锦鲤环绕。而这一切都是昔年之繁华景象了。
如今望去,此地就只有一个杂草丛生,水面浑浊的污池,也不知有多少年无人去打理了,想到此处,小道士不胜唏嘘!
几人潜入此地之后并没有直接游进去,或者翻墙进去,大概也是怕敌方士兵发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是等到天黑之时,不知从哪寻出一艘小筏,载着他们轻轻滑入城中,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绝对是出入多次的老手了。快要上岸之时,小道士看到周围城墙楼阁上火把灯笼一并亮了起来,只见上头站满了哨兵,手里弓箭拉着满弦,只待镇守此地的都统一声令下。就算他们轻功再好,武功再高,也会被射成一只只刺猬!小筏靠岸,只听那位都统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几位大人到了,儿郎们都放下武器各自守备去吧!放行!”几个怪人也不多说,只是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了。带上小道士就往城中去见那位将军去了。
长安城,多少诗人为她记载了曾经的辉煌,繁华。所谓的长安城,早已在昔年朱全忠,也就是后来梁太祖朱温,逼迫唐昭宗迁都洛阳之时,拆毁殆尽了,留下些许残殿与成片空地广场留于城中。现如今映着月光看去,那一座座断壁残瓦,丝毫见不到一丝烛光,静悄悄的,丝毫看不出有昔时街市如昼的场景。只有那笔直宽广的道路与地上深深的车辙尚能感觉到一丝曾经的热闹繁华。
“哇~哇~哇~……”一阵乌鸦叫声从远处屋顶上传来,真是应了那一句“长安城头头白乌,夜飞延秋门上呼。”凄凉之感油然而生。想到自己这一去就要成了别人口中的食物了,再也见不到师傅了,大黑倒是跑得快,会回去告诉师傅他那倒霉的徒儿被坏人抓走吃掉了吗?嘿嘿,大黑又不会讲话,只会嗷嗷乱叫。
胡思乱想了一通,就连那将军的形象都在小道士心里被他勾勒出来了。面色黑青,长长地獠牙上还滴着血,眼睛放着红光,比书中写的鬼怪恐怖一百一千倍!
房屋飞速倒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进入宫城,离那位也越来越近了。
前方灯光照亮天际,乐声也隐隐约约飘入耳边。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殿前广场。只见灯光通明,几十人的舞女随着乐师的奏乐如木偶一般舞动着。一个个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目光呆滞,透露出丝丝恐惧与绝望,不知是城中民女还是未来得及出逃的官宦富商的婢女,亦或者就是他们的女眷家属,被这魔鬼搜罗出来调教成一个个木偶人,定是受过极大的痛苦。广场两侧坐着两排披甲将士,交头接耳,手舞足蹈,指手画脚地说着些什么。
正中间一人端坐着,身穿墨袍,目视着前方,目光空空,似是欣赏着前方美妙歌舞,却又仿佛神游天外,想着些什么。手里端着铜杯,却又没有将美酒送入口中,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屋檐,层层城墙,注视着围城的军队。
“哈哈哈!几位兄弟出城而归,可有收获?”那人突然一站而起,微笑着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运起内力高声说到。几个怪人扛着小道士,离那广场尚有数百米之远,离那人更是有一段不小距离。小道士只依稀见到光影,听到乐声,此人离的如此之远便能发觉他们,发声至此,且如此清晰,内力之深可想而知!
几个纵跃之间,一行人进入场中。奏乐歌舞业已全然停下,所有人都看着四个怪人扛着一个小孩到来。突然边上一将官哈哈大笑道:“四位去了这般久,扛回来这么个娃娃!哈哈,真是大收获!大收获啊!”紧接着两侧的人,都笑了起来。
“嘿,这小娃娃可不一般,内力精纯,功法独特,滑溜至极,着实费了咱们兄弟一番功夫!”胖鬼说到。黄牙鬼也接上了一句“此人这般年纪有这等修为,可谓是大补了,将军不妨现在就将他胆剜了出来吞下试试。”说着还不忘舔了舔嘴唇。
“不急不急,外头风声紧,赵某刚刚还在担心几位是否入了敌方圈套,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先喝上两杯歇一歇。”中间那将军说着便缓缓向他们走来,走到小道士跟前,细细打量了起来。此时小道士才正面看到了他心目中的魔鬼,但是又与他心目中的大不相同。此人既没有青面獠牙,看上去也不像是凶神恶煞,面相普通也无甚威严,且面色苍白,像是得了重病。只有那眯眯眼中,透着绿芒,显得格外吓人。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对视了数秒。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胆识过人啊!”那赵思绾咧嘴笑道。小道士睁大了眼,从未见过一个人笑起来能把嘴咧这么开,白森森大牙齿露在外头,仿佛一口就能将他给吞了一般,也从未知道一个人表情可以变得这般夸张。但接下来的话,直接令他的寒意从头顶凉到了脚心。“如此珍品,直接捣了吃倒是浪费,明日有贵客临门,近观小兄弟,这一口先天之气尚未散去,这肝胆对我有大补,其余的正好招待贵客。”赵将军幽幽说道,仿佛对待的,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将军可是要投诚?那蜀王那边,如何交待?”死人脸“魑”低声说到。
赵思绾不以为意说到“明日之事仅是谈判第一步,缓兵之计,假意投诚为城中弟兄换取军需粮草以结燃眉之极。且量那郭从义也不敢亲身入城而来。”“明日之事,还要仰仗几位兄弟伏于赵某身边随机应变,保我周全!想取赵某性命的宵小之辈可不少,嘿,那边就有一个。来来来,上坐喝酒!各中机关且听赵某与你细细谈来!”说着赵思绾拉着死人脸的手往上座行去,其他三鬼跟于身后,小道士却被士兵押在一边。
乐声渐起,歌舞继续。只见那赵思绾与那四个小鬼谈论着什么,时不时指向这指向那布置着。那娘娘腔有意无意间朝小道士看来,吓得他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把头别开,索性四处看看,看看歌舞也比跟娘娘腔对视好。刚扭过头,便发现边上有一人与自己一样,被捆绑看押着。此人一身黑衣劲装,容貌普通,三十上下,双目闭着,面如金纸,盘腿坐于地上,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此人仿佛发觉有人注视他,缓缓睁开双眼朝小道士看来。上下打量一番,有些疑惑,这个小娃怎么会被绑到此处。随即开口“嘿,小娃娃,你也是来行刺的?”小道士闷闷说到:“路过附近村庄,救了一些村民,不曾想竟遇到那四个丑八怪,追了我一夜,还是没能逃出。听说这将军吃人?是真的吗?”
“哈哈哈,小兄弟可是怕了?哎,毕竟还是年幼啊!那厮吃不吃人,待会你就能见到了,哎~”那黑衣人说着便叹了口气,透着惆怅与失落,更有些许遗憾。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低声聊着。这才知道,此人乃是城外守军郭从义部下六大太保之一。所谓太保,便是义子,自唐末起,军中便有广收义子的习性,将自己所看中的能人,委以重用便收为义子。军中称之为“太保”!
六大太保,乃是六位江湖中好手,投奔郭从义军中,被将军所器重。携手征战多年,情同手足。但他们却又一个个隐于军中,平时寻之不到,只听从将军调遣,暗中保护将军。
而黑衣人,恰巧排行第六,所有人都称他为“燕六”。只因其轻身功夫过人,专门负责侦查,此前刺探军情从未失手。
此次进城,本是为守军进城谈判之前,进城刺探一番,却不想,撞见了这赵思绾残忍而血腥的一幕。燕六头脑一热,便想亲手解决了这厮,不想未近身便被制服了,而且有些莫名其妙,身子一麻,就动弹不得,随后就被他一掌拍中丹田,受了重伤,就算以后治好了,这一身功力,十有八九便难有寸进了,且留下病根难以根治了。
之后便哽咽起来,辜负了将军期望,不该如此冲动,有重要消息尚未回去禀报。说到这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费力地往小道士身边挪了挪,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但是他讲的实在太轻,边上舞乐又嘈杂不断,只断断续续听清几个字“东边…龙…可能…下面…”最后交代道:“小兄弟,此线索万万不可告于他人,若你能大难不死,出去后还望小兄弟你能找到我的兄弟们,就说,我燕老六一时冲动误了将军大事,无颜面对将军了。兄弟们见谅,燕六先走一步了,来生还是好兄弟!”说着他便将刚凝聚的一丝真气打入小道士体内,想替他将穴道解了。然而,四小鬼的手法实在古怪,他又受了内伤,并未成功。他整个人都仿佛泄了气一般,慢慢闭上了双眼,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