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城的城墙并不高,一旦敌人猛攻过来,就只能依仗完善的城防做防守。在城墙上,几乎每块箭垛之间的缝隙中都堆满了箭支,每隔两三步就有一堆摆放整齐的滚木、擂石,每隔十步便能看到支起来的大油锅。
此外破城弩和破军弩已经搬放到城上不少,弩机的后身被高高掂起,使弩箭的锋芒可以对准城下,在箭垛的下方还横立有许多的门板,我明白,那是用来防御对方箭射的。
边走边看,我也边暗暗点头,如果另外三面城墙的城防也都能像西城这般的坚固,即便有五十万甚至百万敌军来攻,己方坚守个三天也不成问题。我和伍英儿向前走了一会,这时几名坐在地上休息的老卒纷纷站起,这几名老卒都是跟随我南征北战许久的士卒,虽然对我很尊敬,但并不像其他士卒那么畏惧。老卒们纷纷拱手施礼,齐声说道:“大王安好!”
我冲着几人含笑点了点头,同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人群中的一名老卒略显忧虑地问道:“大王,听说这次来犯的敌人是九黎族第一猛将东方元霸率领的。”
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我无声而笑,反问道:“怎么?你们怕了吗?”
老卒们当然不会在自己的族王面前承认惧敌,人们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齐声道:“有大王在,我们什么都不怕!”
“好!”我笑呵呵地说道:“东方元霸只是区区一武夫,何足道哉?他若敢来攻我建兴,我必出城迎战,取他首级!”
听我这么说,老卒们都安心而笑,拱手说道:“大王英武盖世,这次也必能杀九黎士卒个片甲不留!”
“哈哈――”我仰面大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背着手,迈着悠闲的四方步,缓缓走开了。
现在沈三和沈奇这两员大将都已跟随平原军和梧桐军去了南海,我手下的猛将只有黑虎一人,当然,还有那个身负重伤却硬是不肯回族的项猛。在我看来,黑虎的实力和蚩融处于伯仲之间,以黑虎去迎战东方元霸,十有八九要落败,如果东方元霸真是来攻建兴,也只能由我亲自迎战了。
我的心里倒没有畏惧之意,反而还十分期待,是真想试试九黎族的第一猛将有何过人之处。
走出好一段距离,回头已看不到那些老卒,伍英儿急步追上我,不无紧张地问道:“大王真要亲战东方元霸?”
只看伍英儿脸上的表情我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笑问道:“你认为我胜不了他?”
伍英儿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可不敢说出口,她急忙垂首道:“末将不敢。”
我一笑,摆摆手,说道:“私下里不用那么客套。”顿了一下,我又道:“对于不清楚的事情,总是要去尝试一下嘛,如果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是!”看着自信满满的我,伍英儿不知不觉地舒了口气,大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我站定,望着城外黑漆漆的夜空,问道:“小英,你随我出征这么久,早就想家了吧?”
这回我猜错了,伍英儿还真就没有想家,跟随我一路西进,每日都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事,忙忙碌碌,根本就没时间去想家。她摇摇头,低声说道:“并没有!”
我轻叹口气,向东方望去,喃喃说道:“不知道你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有时候伍英儿都会忍不住妒忌伍媚儿,在战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大王依旧会想念她……她轻轻哼了一声,嘟囔道:“还能做什么?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又吃呗!”
“哈哈……”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伍英儿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正是入木三分。别看伍媚儿长的妖艳动人,妩媚入骨,而实际上个性迷糊的很,又有一身小姐脾气,在宫中还真就做不了什么。
不过,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伍媚儿这样的个性,也愿意照顾她,对于控制欲极强的我而言,我喜欢受女人的依附,而不喜欢太过于强势的女人。
伍英儿不想多谈姐姐的事,把话题又拉回到河东,问道:“大王这次对抗东方元霸,有几成把握?”
我从没顾虑过这个问题,略微怔了一下,随后耸耸肩,幽幽说道:“此次出征河东,只能成功,也必须得成功,我从未考虑过战败的问题。”
伍英儿直勾勾地看着我半晌,最后无奈而笑,她不知道我的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我恍然想起什么,挥手打了个指响,唤道:“程山铭!”
呼!
随着一声呼啸,程山铭闪上前来,单膝跪地,插手施礼,必恭必敬地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我早已对程山铭的来去无踪习以为常,不过伍英儿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我靠了靠。我侧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又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问程山铭道:“程山铭,我方派往九黎族西部的使者出发了吗?”
程山铭点点头,说道:“已经出发了,不过穿过九黎地需要隐藏身份,速度可能要慢一些。”
我直接问道:“什么时候会到?”
“属下听牟队长和云队长说,横穿九黎族,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程山铭如实回答。
“竟要这么久……”我嘟囔一声,点点头,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属下告退!”程山铭晃身,转瞬之间又消失无踪。他说是告退,实际上就是隐藏在我的附近,一旦有意外发生,他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我幽幽说道:“据说吴越族骑兵甚是厉害,若是能少掉这个大敌,就再好不过了。”
伍英儿疑问道:“难道,吴越族骑兵比东夷的重装骑兵还要厉害?”
我笑了,摇头说道:“我军与东夷族打过大战小战无数次,早已熟悉对方重装骑兵的特性,所以也有办法应付。而对吴越族,我们从未与其交过手,也不清楚吴越族骑兵的特点。陌生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说完话,我甩下头,说道:“我们再去南城看看吧!”
“好!”伍英儿应了一声,接着又安慰道:“打攻坚战,骑兵派不上用场,大王也不必太担心。”
我淡然笑笑,没有接话。
白苗士卒在南海和建兴二城紧锣密鼓的布置着城防,二十天的时间,眨眼而过。
在这二十天里,白苗士卒把白苗族的法规全盘搬到河东,河东原来所用的九黎法则全部废除,另外为了减免九黎人的抗拒心理,或者说是为了拉拢河东地区的九黎人,我接受河东郡首王凯的建议,减免河东三年赋税。王凯身为九黎人,被迫担任河东郡首,他所能为九黎人做的也只有在赋税方面争取实惠。
现在河东暂时处于平静之中,白苗士卒也不再像战乱时那样四处烧杀掠夺,平日里基本不会去扰乱河东平民的正常生活,再加上我减免河东三年赋税,三年的时间内,个人所赚得的钱财全部归自己所有,如此一来,打消了很多九黎人搬迁内陆的想法。
大多数的平民们所考虑的事情很简单,只要自己能过上安稳太平又舒适的日子,由谁来统治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也有一些九黎族平民对我、对白苗士卒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在寻机报复。另外,九黎族的许多游侠也在向河东地区云集,打算找机会联手抗衡白苗士卒。
偌大的河东地区表面上安稳平静,而实际上则是暗流汹涌。
二十天后,以东方元霸为首的三十万九黎、吴越联军终于抵达河东,不过东方元霸对近在咫尺的建兴和南海二城连理都未理,率领大军直接从两城之间穿过,直奔河东的中心腹地,首府青远而去。
东方元霸放弃河东的西门户南海和建兴,而是长驱直入,直奔郡府青远,可谓是大出白苗方面的预料,包括我在内。东方元霸的战术也让与他同行的魏尘难以理解,也感觉不可思议。
不先攻取南海和建兴,三十万大军直取青远,就算能成功打下来,己方的大军也得被困于河东的腹地,到那时己方要援军没援军,要退路没退路,三十万人,弄不好就得困死于河东,又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魏尘对东方元霸的这个战术是持强烈反对态度的。但是东方元霸也有他的想法。
其一,河东只是暂时被白苗占领,而实际上还是九黎族的领土,河东的平民还是九黎人,己方的长驱直入并不属于孤军深入,而是属于直插敌人的要害。其二,青远是河东郡城,一旦受的威胁,白苗必须救援,不然白苗所占的南海、建兴、小夏、丰城之间就失去了联系,成为四座孤城。
其三,东方元霸早已探明白苗在南海和建兴的城防十分坚固,而且他并不愿意打艰难的攻坚战,另外十万吴越族骑兵更不适合打攻坚战,自己威胁青远,引白苗来救援,如此一来,便可与白苗在平地上做正面交锋,吴越族骑兵的威力也可发挥到最大。
这是东方元霸的战略思想,对于魏尘的顾虑,他嗤之以鼻,根本不屑一顾。他不解释,魏尘又哪里理解他的战术,两人之间的矛盾和分析也随之更深。
青远是郡城,城防坚固异常,不仅城高墙厚,而且分内外双城墙,易守难攻,不过白苗士卒在青远的驻军仅仅是以郡尉杜清为首的两万白苗士卒,只这点人想抵挡住三十万的大军,守住偌大的郡城,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东方元霸率军抵达青远后,围而不攻,困而不取,在城外与城内的白苗士卒对峙。他的意图很明确,围点打援!我把你的要害先困住,逼你必须来救,而我想要占领青远,随时都可以一击制胜。
他这个战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