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够忘记那件事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君豪感到无奈，那件事竟然对辛善影响那么深。

“你竟然让我忘记，你难道能做到忘记吗？”

君豪没有说话，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出违心地回答。

辛善放松下来躺在床上继续说道：“小时候我还不怎么理解你说的话，但越到后来，就越能够理解了。每次越想起就会越觉得，当时车上的那群人真是有意思！”辛善轻笑了两声，趴在床上摆晃着小腿，君豪就坐在她的床边。辛善笑了笑说：

“你记不记得，那个小偷掏了足足有几分钟，才终于从那个老爷爷口袋里掏出了钱。他大摇大摆地拿着钱下了车，然后车上瞬间就炸开了锅，人们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这件事。”

（当时大巴车上的情景……）

“哈哈！”

“那个小偷真是笨啊！”

“对啊，那个样子还出来当小偷啊！我要是去偷都比他强！”

“不过那个老头子也真够傻的，那样他都没有发现！”

“你说要不要现在叫醒他？”

“还是别了，让他自己发现吧，免得到时候又扯不清！”

“也是，和他说了他还会怪我们不提醒他！”

“就是！”

……

小偷一下车，满车的人不管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在很热闹地议论着这个事，吐槽着那个小偷或那个老人，但绝口没有人提，刚刚车里那安静的气氛为什么没有人打破，小偷正在偷东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辛善当时听着，同坐一辆大巴里的人热火朝天的对话，像是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些什么。

她没有好心地去提醒那个老爷爷，也没有坏心眼地想要拆那个小偷的台。她干和那个小偷一样的事情，一直都是小心再小心，觉得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她之前做梦也不会料到，居然大多数人，是默许这样的事情存在的！就算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一样，让辛善觉得，那些不出声制止的人，和他们小偷就像是一伙的！

辛善看了看君豪，看见他额前的一道疤，他的肉身早已经死了，但这道疤还继续跟着他，鬼魂之身上也依然显现。回想这道疤，真的让辛善当年明白了很多的事情，此时她忍不住对君豪说道：

“我记得我们在江西新余的时候，有一次你和虎子哥撞上了当地的地头蛇，惹了事，被打得好惨！虎子哥的一颗牙就是在那时被打掉的吧，你也被打破了头，还留下了这道疤。”辛善指着君豪的额头，但触摸不到他，君豪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当然也还记得这件事。

“对啊，当时就在大街上，我和虎子被几个大块头打，你哭着上去咬了打我的人一口，结果被那人一巴掌给打飞出去了，可把我吓死了。”

辛善笑了，当时她被那人一巴掌打得晕了过去，事后醒来，就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君豪抱着她，自己的脑袋上明明就流着血，还一脸着急她有没有事，吃力往医院跑的样子。那次，她是没受什么伤，但君豪脑袋上的绷带足足缠了半个月才取下来。

“想想当时大街上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的。你们那时候，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啊！”辛善心里感到委屈，愤懑地说着。

当时那种情况，围观看热闹的人是不少，但没有一个出面制止的人，反正辛善在被打飞出去之前，一个那样的人都没有看到。事后，虎子对她说，是殴打闹事引来了巡警，听见巡逻车的声音那些地头蛇才住了手。而他们三个人，是更加不能被警察抓住，就算身体被打得痛得不行，只要没死，都要在被警察抓住之前赶紧逃走。

“我们当时也算是小混混，没有人出面帮我们很正常。”君豪明白辛善心中的委屈，恨那些人的袖手旁观，但他确实没有像辛善那样生气，因为这种事情他从小就经历惯了，真的是从来就没有碰到过一个愿意多管闲事的路人。

“但我们那时候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孩子而已。怎么所有的人看到我们被打，都选择默不作声呢？哪怕是有人稍微出面阻止一下，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辛善……”

看着辛善眼睛里饱含着的愤怒，看着她含着泪倔强不愿意服输的样子，君豪的心里很不好受。

“你知道吗……”辛善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哽咽地说：“我真的不希望，你的事，你的死，你和我经历过的那些事，那些遭遇，就这样不被人知晓，没有人关心，就像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样……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辛善话落，便一拳打在墙上，实实地用了劲儿，手背处瞬间就红了一片。

“辛善，你别这样！”君豪想制止她，可根本就触碰不到她的手。

“傻丫头，你干嘛呢！不要自己伤害自己。”君豪心里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辛善用力闭上了眼，又用力地把它睁开。那个时候她所尝到的心酸和委屈，每次一回想，就让她觉得心里十分的痛。她在心里不停地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周遭的人会是这样？她要疯狂地赌一把。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相信总有一天会弄清楚这个问题。

人们不愿意去关注的事情，她想要逼着人们去了解，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那么一天。

辛善内心的想法，和她受过的那些苦，君豪不是不懂，但他觉得她现在做的事情，未来是要承受后果的。

“所以，你一定要这样做吗？”君豪看着辛善倔强的眼睛，还是不愿意放弃，想要劝住她。

“当然，我决不后悔。”

“哪怕失去你想要的那个人，你也不在意吗？”

辛善握紧了拳头说道：“我不会失去他的！”

这夜，两个人的谈话结束得并不算愉快，君豪到最后，也没能说服辛善。他想一直这样留在辛善的身边守护她，看着她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就好，他不愿意她再处在汹涌暗藏的危机之中。

人的意念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君豪自己也不知道他能够以这种形态留在这个世间多久。他不愿意离开，不愿意忘记这所有的事情，不愿意忘记她，更不愿意离开她。那种割舍不下的羁绊，他想要一直这样保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