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闭上了眼睛。
裴家众人伤心大哭。
端木墨言握着林氏的手,低声说道:“娘,对不起。”
他们这些后辈无能,连累了她。要是他们再小心些,也不会牵连她这个无辜之人。
裴玉雯看着林氏,含泪说道:“我要亲自给娘入棺,陪着她走最后一程。”
“应该的。”端木墨言说道:“身为女婿 ,我也会陪着她走最后一程。”
刑部尚书将负责今天宴会的宫女太监彻查了一遍。最终查出了这件事情的策划者。那人是长孙子逸留在宫里的眼线,而今天她得到上面传下来的命令,说是在宴会上动手脚,毒害皇后生母,给帝后一点警告。
虽然早就猜到是他,当得到确切的答案时,裴玉雯还是又恨又痛。
林氏下葬时,许多官员都前来上香。裴玉雯拒了他们的礼,也没让他们过来。林氏喜欢安静,这么多陌生人打扰她只会惊扰她的安宁。她需要的是裴家人真心的陪伴,而不是那些装模作样的虚假眼泪。
“奶奶……”
“姑奶奶……”
裴玉雯木然地站在新坟前,耳边全是孩子们的哭声。哪怕是沉稳如裴子润,今天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玉灵怀着身孕,华倾书担心她哭昏了,不仅随时安慰着她,还提前准备了御医。小林氏跪 在坟前,一边烧纸钱一边说着让林氏放心的话。诸葛佳惠抱着裴子瀚,朝着坟墓磕了几个响头。
“雯儿……”端木墨言担忧地看着她。“我会抓到长孙子逸,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到那时,你想怎么处置他都行。人死不能复生,你刚查出有孕,别伤了身子。”
不错!裴玉雯又怀孕了。
这个消息还是她昨天差点昏倒,端木墨言宣御医来给她把脉的时候才发现的。因为月份还小,不太明显,所以一直没有反应。这次因为受了cìjī,心里悲伤过度,所以才会动了胎气。御医还说她这胎有些不稳,让她好好安胎。
裴玉雯深吸一口气,看着坟墓说道:“我明白。娘要是知道了,也不想看见我难过。可是,这个孩子来得太晚了。要是早些让娘知道,她会更开心的。”
“不是说人刚死的时候还会留恋阳间的一切,所以娘现在应该没有走远。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端木墨言紧紧拉着裴玉雯的手掌。她的手很冰凉,他需要用内力才能让她暖和起来。
丧事结束,端木墨言照旧回宫处理朝事。他给裴烨放了长假,让他安置好家里,同时收拾好心情。
华倾书需要照顾初孕的妻子,端木墨言也放他休假了。于是小俩口干脆回裴家住一段时间,裴玉茵和谭弈之也回来了。全家人难得齐聚在一起,就像是当年他们还没有成家似的。他们在林氏的房间里用膳,还特意给她留了位置。
家里老人仙逝,一般的官员要守孝三年。然而现在正是朝局不稳的时候,端木墨言没有让裴烨守孝,毕竟林氏不算裴烨的生母,只是伯母。虽然他们的感情如同亲生母子,但是这样的关系让他钻了一个空子,没让裴烨守孝。
裴家众人消沉了许久。
连京城里卖肉的屠夫都想裴家人早些恢复精神。毕竟他们家里守孝,连他的肉都少卖了不少。
皇宫里,端木墨言大步走进寝宫。
裴玉雯正坐在软榻上绣花,那一针一线的模样特别的安静,像一朵雅致的兰花似的。
端木墨言没有惊扰她,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动作。
如今的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主人,相比以前真是安静 了不少。不过没有女人就没有争宠,倒是非常的和谐。
当然,如果能够忽略那个总是花天酒地的太上皇,他们一家三口,不,四口的日子会更加顺遂。
“看够了吗?”裴玉雯抬头。“今天这么安静,是不是朝堂上的事情不好办?”
端木墨言见她留意到自己,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来。他懒懒地靠在那里,一改平时的庄重威严,像是没长骨头似的,整个人格外的放松。在此时,他不是皇帝,而是她的丈夫。他们夫妻两人就像是闲话家常似的,不用戒备什么。
“临云国四皇子登基了,长孙子逸成为临云国的丞相。”
“……”裴玉雯差点扎了自己的手指。
端木墨言将她手里的绣品夺了,把那双小手抓在自己手里才放下心来。
“别气,我们会抓到他的。”
裴玉雯闭了闭眼睛:“如果他对我下手,我认了。可是那是我娘,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长孙子逸可以恨我,怎么可以害一个无辜的人?”
“胡说什么?如果是你喝下毒酒,今日发疯的就是我了。雯儿,虽然这样说很不孝,可是我想说,幸亏不是你。我不想是你。”端木墨言将她抱在怀里。“我们与临云国早晚会有一战。到那时,我把长孙子逸的人头送给你。”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你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裴玉雯依偎在他的怀里。“我们会相伴到老,不离不弃。”
“对。”
裴子润的科考又押后了三年。这让许多人遗憾,不能看见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年轻的状元郎了。
裴家众人的生活也恢复到了原来的轨迹。除了少了一个老人让他们挂念外,大家仍然恢复到从来的生活。
“怎么了?”裴玉雯端着汤盅进了养心殿,见到端木墨言和南宫葑相顾无言。这气氛凝重得让人不舒服。
端木墨言见到她进来,朝她笑了一下。
南宫葑虽然没有‘看’她,但是也不像刚才那样冷凝。
大殿里的陈公公暗暗松了口气。果然,只要皇后娘娘一来,所有的难题都不再是难题。
“南宫葑,你想清楚了?”
端木墨言拉着裴玉雯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唯一能够‘看见’的第三人陈公公垂着脑袋,对帝后一起坐在龙椅上的画面视若不见。
南宫葑 端起旁边的茶杯,用杯盖拂了表面的茶叶。他抿了一口茶水,说道:“这茶泡得有些过了。论茶技,还是皇后娘娘的手艺更好。陛下底下的宫女需要好好地diàojiào一下。这样的茶水,要是有贵客来的话就有些怠慢了。”
“既然本宫的茶技能入南宫世子的嘴,那本宫就亲自去泡壶茶来。只是要南宫世子稍等片刻了。”裴玉雯站起来。
“好茶不怕晚,多晚我都等得。”南宫葑勾唇一笑。
裴玉雯朝端木墨言笑了笑,转身走出宫殿。
出了殿门,旁边就是茶室。她在战战兢兢的小宫女的带领下挑选出南宫葑最喜欢的茶叶,然后开始煮茶。
“世子爷……”
从外面传来宫人行礼的声音。
裴玉雯顾不得还在煮的茶水,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南宫葑站在殿前,一双没有焦聚的眼睛‘看’着前方。
“茶水还没有好呢!世子爷这么快就走了,可是辜负本宫的好意。”裴玉雯站在不远处。
南宫葑轻轻地笑道:“好茶不怕晚,可是好茶也不缺人喝。本世子错过了皇后娘娘的好茶,自然有怜惜的人爱它,怜它,尊重它。皇后娘娘,本世子患有眼疾,已经不适合再辅佐皇上。刚才我已经向皇上告别,此次一别,再见不知道是何时。或许这辈子……我与娘娘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祝娘娘与皇上白头到老,恩爱不变。”
“你要离开京城?”裴玉雯这才明白刚才的凝重气氛是为何。
原来南宫葑有了离开的心思,端木墨言却有些不想放这个得力干将离开。
“是。”南宫葑淡笑。
“你这次离开,是为了治眼睛,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想找个清净地方过安生日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如果是前者,我们可以帮你找最好的大夫。南宫家的势力再强,也不如皇家。如果是后者,我找不出挽留的话来。你为皇室付出了太多,为……虽说现在朝局已定,但是仍然有不少魑魅魍魉。你早些离开也好,至少可以过几年安生日子。到那时,若是有不错的好姑娘,也享受一下平凡夫妻的快乐。”
“嗯,你说得对。本世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看’过别的女人呢!或许出去透透气,很快就能找到不错的女人过恩爱的日子。本世子见太子殿下可爱聪明,心里也渴望得不行。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本世子死而无憾了吧!”
裴玉雯沉默下来。
虽然不舍,却不能再自私地留下他。他愿意‘失忆’,愿意让别人轻松,可是累的是他自己。
离得远了,看看外面的风光,或许真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一路顺风。”
“多谢皇后娘娘的祝福。那……葑,告辞了。”
再见了。
我最爱的女人。
此生,永不再见。
别了,我痴恋了大半生的女人。
不要忘记曾经的约定。我会在奈河桥上等着你,等着你结伴前行。下辈子,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小宫女担忧地看着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有啊……”浑身都不舒服。整个人都不舒服。可是,她要习惯这种感觉。
再见了!
我的葑哥哥。
下辈子,定不负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