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愤愤地抄了半夜的经书,终于头已经渐渐昏眩起来了,也疼的几乎要炸裂,他才强撑着吹了烛火,把自己往床上一撂。
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单纯的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他很快眼前就是一黑。
寺庙里自然是不会有打更之声的,而且法华寺香火尚且能养活一寺僧众,自然也不用下山走村打梆,所以林超这一夜,竟然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他是在一片鸟雀清脆婉转的叫声中醒来的。
反倒几个丫头,前来伺候洗漱的时候,眼底都是一片青。
玉竹年纪小,正是睡不够的时候,站在墙角,就不住地点头,桂枝就道:“也不看看多早晚了,还是这么睡不够!”
良姜就道:“很是不必说她,昨儿夜里,师傅们半夜起来做早课,估计都才刚寅时呢,诵读经书,自然是心诚的,我们昨晚,也算是清净本性了”
她一边说就把热水端到墙角的洗脸架上,这才走上前来,用手背试了试林超的额头,就欣慰道:“这倒好多了,爷还有无感觉那里不适?”
林超试着伸了伸手,又不得不收了回来:“别的倒罢了,就是感觉浑身酸痛得很”
就连旁人,都能听出他的鼻塞声重了,屋里人都是一慌。
玉竹那点睡意早吓到爪哇国去了,忙道:“怎么老太太都好了,反倒二少爷又病了?这么远,病气也能过了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满打满算,这也才是老太太病了的第三天,曹大夫又不是华佗在世,再妙手回春,也开不出这样快病愈的灵丹妙药。
而且昨日来传话的婆子,明明也只说的是老太太的病好些了。
好些了...这三个字本来就很微妙了,说不定都只是惯说的场面话罢了!
而玉竹这一句话里的水分,屋里的人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果然桂枝白了她一眼,抢先道:“会不会说话!这明明这是二少爷在佛前念经祈福的结果,是我们二少爷孝心感动了老天,替老太太把病痛给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这丫头,倒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
良姜道:“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请萧先生过来看看,做个打算才是,本来今儿还预备在佛前,再念一天的...”
她本来想说干脆休息一天才是,可一瞧见林超面上的沉静,就忽然意识到,做戏,还是要做足十分才是!不过这孝顺的名声,也不是自夸自擂就能令人信服的。
她眼珠子一转,就叫来玉竹这样那样说了几句,玉竹就点点头,打了包票:“姐姐请放心!”
林超自己从被子里直起身来,又坐了好一会,才自觉有了些力气,也不叫人搀扶,自己先慢慢穿好了衣服。
以前即使是做客,林超也是按旧例,不让丫头们过多插手自己的贴身事务,而昨晚的事一出,他更是,不敢让丫头们靠近自己了。
好好地女儿家,也是爹生父母养的,纵然沾不上主子的光就罢了,也不要害了她们才是!
他就自己伸手到水盆里拧了手巾,才擦了一次脸,就听见萧问的足声渐渐近了。
林超就转过了脸,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萧先生昨晚睡得可好?”
萧问的脚步声就是一顿,一口气就缓缓地吁出了喉咙:“还好...”
一夜之间,这孩子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林超身居绮罗丛,再懂事怜下,终究还是有几分高高在上的矜持,就像江南水乡江边湖畔,那一簇笔直挺拔的竹子,向阳而生,逆风翻盘,自有气节。
可如今,就像是背阳而生的一丛冷清的玉簪花,纵然一如既往的恬静、宽和,却将心藏在了叶底部,再也不肯在白天,绽露她的芳华。
这么大的变化,又怎么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