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苦笑一声,才叹气道:“少爷年纪小,尚且不知道世事的艰难,根本无法事事遂人愿,也知晓少爷如今心中,满是对林家的怨愤,但也请少爷想一想,老太太和老爷安心私自做了这事,太太当时还在月子里,全然没有准备,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娘家远在千里之外,一时也指望不上,她嫁入林家门,就是林家人,也不得不为林家的将来筹谋,就算她再顶撞,宗法制度下,她最多闹一闹,还能如何呢?这么些年,太太每每想到此事,也自知对不住少爷,不知道背地里流了多少泪!”
林超就咬紧了牙齿,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妈妈就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少爷的性子,像极了太太未出阁时的模样,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这这世上的事,本来是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但这件事上,太太实在也是痛苦不堪,多少个夜里,都是彻夜难眠,这十来年,一刻都不曾停歇,也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为少爷筹谋计划了,老奴也不是劝您释怀,这对您而已,也太残酷了,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别恨错了人,也怨错了人!这么多年,太太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老太太、老爷,这两位始作俑者,这么多年,可是吃好喝好,享受着荣华富贵!”
大昭朝等级森严,君臣、乃至于男女之间,都必须遵循严苛的等级规范,更不要提主仆之间,像李妈妈这种陪嫁奴仆,又已经在林家的下人里选了夫婿,生了女儿的,就是家生子,世代为奴的,身份更加低贱.
虽然林夫人疼惜,给了她们特别的体面,不仅给了他们户籍,而且还是一个新的良人的户籍。
但即使如此,作为奴仆,他们也没有财产自由,更没有人身自由,换句话说,若是林老太太、林老爷一声令下,直接把她转卖了都可以。
只不过李妈妈是林夫人的陪房,所以在林府的其他主子面前,还有那么几分薄面,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动她们。
就连几位小主子跟前,对她们都是客气有加,有些时候,还能震慑到他们,毕竟,那可是母亲房里的人!
故此在林超见到李妈妈后,也不得不收敛了怒气。
可李妈妈终究也是奴婢,这对着林家最高辈分的人、当家做主的男主人,说出这番饱含了深深怨恨的话语,已经算的上很是惊世骇俗和出格了。
更是失了为奴的本分!
若是被屋外其他人听到,有心生事的,告发到老爷老太太面前,只怕林夫人出头,都不一定能保全她。
故此,更显出了她的真情实意和掏心掏肺的诚意。
林超就先看了一眼屋外,眼里有些担忧。
李妈妈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莫怕!这屋外都是太太放心的人!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去乱说!奴婢就知道,咱们二少爷啊,还是心疼太太的!”
爱屋及乌,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林超到底身体里还住了一个成年人,所以他的思维发散特别快,他很快就想到,肖妈妈这个管内院人情的,以前一直是两边不靠,这什么时候,已经被林夫人悄悄收到麾下了?
:“太太真是好手段..”林超只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李妈妈的目光却更加柔和了:“太太再多的手段,也全是为了小主子们做打算呀。”
一想到小主子里面,自然还包含了自己大哥。
林超眼神暗了暗,顿时又不说话了。
李妈妈才道:“大少爷对这事,的确是一无所知,他不过是占了个好身体,所以老太太、老爷才全心全意地为他谋划,其他的,倒也没有大错,就当寻常兄弟相处就可以,若说上怨恨,那倒也说不上。”
若真的没有林越的存在,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就不会如此艰难,更不会这般的匪夷所思,林超思索了半晌,也无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一母同胞的双生子,自打在肚子里起,就共同分享一个母亲的子宫,长达十个月,一出了娘胎,也一起长大,玩笑了十来年,若说一丝情谊也无,那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亦或者说,从今以后,就将以前的情谊都一刀两断,那也的确是太困难了一点。
林超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谁的心,突然之间就能变成石头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