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赞许地一笑。转而对郭靖说:“靖哥哥,我想多呆一会,跟唐公子交谈真的非常愉快!”
郭靖连连点头,“你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也很高兴认识唐兄!”
“那么,唐公子,你相信自己吗?”黄蓉一边酙茶一边说,显得轻松而随意,“在神、艾娲和人自己,这三者之间,你更倾向于相信谁?”
“噢,你难住我了!”呼笑也兴致盎然。
“绝对地说,我不相信艾娲,因为对于死亡,它束手无策;但在除此之外的几乎所有事情上,我都深深地、且心安理得地依赖着它;它象征着欣欣向荣的人类文明,未来值得期待。”
呼笑的回答非常坦率。
“至于个体嘛,我不反对每一个人都具有特殊性这种观点,但就自己而言,我不确定,尽管我非常希望找到特殊性并正在为之努力,可惜得到的却是一片迷茫。”
“神呢?”黄蓉追问。
“你有过这样的体验吗:在某些时候,你会突然发现,在自己身上也能闪烁出神性的光芒,在那一刻,你会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
“然后转瞬即逝?”
“噢,令人沮丧,是的!你也有过?你能至始至终都相信自己吗?”
“听出来了,唐公子是希望相信自己的。让我猜猜,既然唐公子不把自己归为游民,那么你肯定是一位心灵修行者,对吗?因为在当代,只有冥想主义的理性基础是相信自己。”
“是的。黄姑娘和郭兄也非游民吧,你们的选择又是什么?”
郭靖开口答道:“我相信神。在游戏里,我拥有一项绝技:降龙十八掌,非常厉害,但仍有不足;我正在改良它,方法是从道教神那里汲取力量。”
黄蓉则进一步说:“我们自始自终都相信神。”
他们投过来的目光是坚定的。
“但问题是,”呼笑对此非常惊讶,“在现实中,所有的宗教都已经没落了......”
“没错,早在六百年前就开始没落了,诚如唐公子所言。传统的修持实践和伦理实践被放弃后,道教逐渐与科学主义结合,演变成了仅供参考的新道学,最后沦落到要靠吹捧‘神性即工具理性’才能存活的地步。”黄蓉十分认真地说。“不过,道教虽然没落了,但众神还在!当年中国人在放弃信仰时,只是宣告了一种方法论的终结!”
原来他们是道教的信徒。
现实状况的确就像黄蓉所说的那样:无论哪个神,在当代人眼里,都只不过是一个客体,一个沾满灰尘的研究对象。比起被神当作提线木偶,人们毌宁相信艾娲(科学)。
但,“这跟中国有什么关系?”
早在五百年前中国就消失了,和其它所有国家一起。作为一种陈旧的组织形式,国家,严重限制了经济循环,更不符合人机接合的发展要求;这一历史认定,在和捷伯特人的战争中得到了证明。取而代之的是艾娲和公议制,因为艾娲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同时艾娲又能为你保留即时决策的权力。
“中国曾经是人类的骄傲。”黄蓉的脸上洋溢出微笑。“我和靖哥哥都是中国人的后裔。你呢,唐公子?”
“我身上有一半的基因来自蒙古人或者女真人,倒是和中国渊源极深。不过,”呼笑强调指出,“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血缘关系的重要性早已经被否定,就和国家一样,取而代之的是艾娲的客观公正性。
“如果你认同梁山乌托邦的进步意义,就一定能理解我们的事业。”在与郭靖对视了一眼之后,黄蓉说:“我们正在科棣华进行一场类似的实验!”
“哦?在一颗殖民地星球上......建立你们的理想国?”
“是的!一种新型的宗教国家即将在那里诞生!它将比公议制更先进,比军盟更适合战争!我们给它取名为:中华!”
“噢,中华梦,好极了,可喜可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呼笑开始觉得乏味。
“希望你能加入我们!”郭靖却来了劲。“当然不是公孙胜所代表的道教,我们来自复华运动组织!”
“我得承认自己很幸运。”呼笑立即用行动做出了回答,“但......”他站起身来,扔下一句“很高兴认识你们”便往外走。
郭靖和黄蓉有点懵,明明聊得热火朝天,你怎么说走就走,连个理由也没有?这也难怪,人家哪里知道你正在垂死挣扎。
那为什么呼笑从不主动提及癌呢?因为死亡和临死前的痛苦终须独自承受,谈论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怜悯。
一出门,发现梁山头领们正聚集在院子里,个个身穿飞鼠装,五颜六色的,煞是惹眼。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看来他们要出城了,一刻也不愿多等。
“唐公子,你知道心灵修行的问题所在吗?”黄蓉跟了出来。见呼笑站住了,她继续说:“我曾亲眼目睹一位开启了第六觉的灵修大师,在一次比试中惨败于一位道法大师。”
“哦?”这个可以听一听。
“他们穿的可是飞鼠装?”不料黄蓉突然岔开了话题。
“嗯哼,我见过一个道士飞出了城,当时就穿着飞鼠装......”
“今天早上?一个白衣道士?”
“是。”
“糟了,我们来迟了!那道士叫丘处机,他约我爹在烟雨楼决战,我必须去阻止!”
什么跟什么呀?“既如此,那快去吧!”
“告辞了,希望后会有期!靖哥哥,我们快走!”
黄蓉说走就走,牵着郭靖一溜烟便没影了。
我也不能再耽搁了!呼笑朝方丈室走去;两次讨扰小和尚,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没走几步,却又被黄蓉叫住了。只听她远远地喊道:
“冥想功法的缺陷是把心当作实体!但其实心是不存在的!”
全乱套了……呼笑不禁苦笑。
在方丈室门口撞见吴用急冲冲地出来,也不搭腔。进去后见小和尚正和花和尚说着话,便在一边等。
只听小和尚问:“如此,你作何打算?”
花和尚摸着秃头说:“洒家只喜欢杀人放火,一念经就头疼的紧!”
呼笑听了直摇头。
小和尚却大笑:“善哉,你自去吧!”
待花和尚去了,呼笑问其故。小和尚答道:“杀伐即是藐,是正等正觉,如死,如毁灭。你也去吧!”
得,还不如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