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呼笑被带到维特科斯大酒店五楼520号房，进门时他打了个喷嚏。春姑娘推开窗户，阳光里弥漫着尘灰。

窗户朝向西南，呼笑伸出头去。楼下恰有一辆喷着黑烟的骄车驶出新宿街，拐向南方，孤零零地慢跑在布兰拉大街上。他猜想，车上坐着的，大概是在这座城市里算得上富裕的拓荒者吧，但依旧免不了每天奔忙，和地球上的人别无二致。

南方平坦，一览无余。“那是一条河吗？”眼见着那辆车爬过了一座石拱桥，呼笑问。

“是的，它叫密西西比河。北面还有一条河叫泰晤士河。两条河都是由东向西横穿留城腹地，流入西面的溷金江。”春姑娘的声音从洗漱间里传出来，她正在打扫卫生。

最初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建城，应该就是因为有这两条河，但“为什么这么取名？”

“据说大多数地名都是第一批和第二批移民取的，我想除了怀念故乡，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不过近几年，思乡之情澹了些，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习惯把这里当成家了。”

完全理解。“河那边有一片绿地，是......”

“农田！种植着小麦、水稻、土豆、玉米和各种果蔬，全是地球的物种。再往南，是大片的民宅，看到了吗，那里居住着近三万流放者。”

“嗯！他们也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得空就过去转转。”呼笑展开双臂，贪婪地深呼吸。这是一个自然、宁静而又潜力无限的城市，空气中流淌着希望。一种远离故乡却希望满怀的感觉，让毫无准备的他莫名其妙地涌起冲动。

远方绵延的山脉环抱着留赛亚城，其中有一座奇峰高耸入云。饕餮就在云之上，那是一颗比太阳还炽热的古老恒星。望着一道道刺目的阳光从云层里透射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呼笑心里升起：迟早有一天，浣星会超越地球。站在天体与文明演化的尺度上说，落后三五千年根本不算事，也可能这反而是优势。

“好了，我去安排午餐。关于下午的行程，我们在楼下餐厅讨论。一会儿见！”春姑娘忙完，便要先下楼去。“请等一下！”呼笑叫住了她：“你说你是独立导游？太航公司为什么......”

“为什么会跟我合作？很简单，因为我曾经在太航公司工作过。”

“这么说你是......”

“我是拓荒者，两年前来的。”

“可以告诉我，你为......”

“为什么来这儿？说来话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过一会儿我们可以在餐厅坐下来慢慢聊。”

快人快语的春姑娘快步离开了。

呼笑对这位导游相当满意意。返回床边，他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拎出一个工作盒、三件连体衣和两只手环，然后将剩余的杂物统统倒了出来。

工作盒被摆在了书桌上，目前它功能不全，只能使用手动模式。三件连体衣被挂进了衣柜里，它们内置空气循环系统，可以调节体温。

两只手环自然是戴在了手腕上，左手的暂时只能打电话，右手的可以发射照明光、索镖和电弧。教材、眼膜、耳钉等一些杂物则放进了抽屉。

接下来，他将行李箱折成拇指大小的一坨，塞入口袋里。行李箱可以任意放大或缩小，完全展开时足有两米宽，非常轻便和安全。收拾利落后，他撇了一下嘴：这些东西在地球上根本用不上。

对了，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项链，看似完全没用，但它可是宝贝，因为它是我唯一的私人财产！呼笑哼着小曲儿走进浴室，两个女孩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他走进洗潄间开始倒饬自己。出于好奇，他将梳妆台上的各种奇怪的清洁和护理用品都试了一遍，然后指着镜子说：“幸运的家伙！”

楼下餐厅里，差不多每一张桌子旁都坐了三五位客人。临近正午，外面火云如烧。一台巨大的空调在后院发出阵阵轰鸣，不少地球游客起先嫌吵，要求关闭它，后来都没声了，因为即便穿着调温衣的他们也渐渐难耐酷热。而本地人几乎都脱得只剩单衣了。

连春姑娘也不例外。但凡事不能只看一面，她穿着一件绿色t恤和一条白色短裙，显得曲线玲珑，身材火辣，让同桌的克莱德记者兴奋异常。

克莱德可以在一段话里同时讲述几件互无关联的事情，而且滔滔不绝，就像k歌跑调的麦霸一样。但春姑娘忍了，因为她发现每个人都有优点。这位记者先生刚才做了一件令人钦佩的事情，他卖掉了他从地球带来的十几件调温衣，狠狠地赚了一笔。对于有生意头脑的人，春姑娘向来是敬重的。所以当呼笑走进餐厅时，他俩已经聊得火热。

齐布曼先生也没闲着，他在倾听萨玛大叔的谈话。后者站在几桌人中间，正优雅地讲述着浣星趣闻和自己的经历。呼笑走到齐布曼旁边坐下，就听萨玛大叔说道：

“在留赛亚有近万名拓荒者，来这儿的原因，每个人各不相同。我是第五批拓荒者中的一员，二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好奇和感情烦恼，一冲动就上了船。初来时，留赛亚还是一个被动物乐园包围着的小村庄，每件事都需要你亲力亲为，制造工具、打猎垦植和造车盖房，什么苦都吃过。但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工作，就是为流放者服务，他们更辛苦，没日没夜地采矿，必须得让他们吃好睡好，于是我便重操了旧业。如今，你们瞧，昔日的小酒馆变成了大饭店，小村庄变成了大城市，小男孩变成糟老头，前后算起来，按饕餮历法，我在浣星呆了整好三十年！”

一队服务员进来给每一桌上菜。酒店老板帕蒂达跟在后面介绍说：“这是最后一道菜土豆全麦饼。加上先前的烤鸡肉蔬菜串、炸菠菜卷、烤羊腿、酸辣咖喱鱼和汤力水，这就算上齐了。每桌另配有一大瓶黑方酒。连刀叉和筷子也备好了，请各取所需，但这些菜如果用手抓会更好吃。此宴名为迎宾宴，食材全部产自浣星。尝尝！虽然菜名和地球的相同，但风味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