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姑母
作者:阿幂      更新:2019-07-28 14:28      字数:2317

莫说刘丽华母子们真没听见两个仆妇说些甚,便是听着了,她们要矢口否认,又无证人在侧,若是主家有意回护,还真拿着她们无可奈何,是以刘丽华脸色雪白,手上紧紧地拉着还要发作的宝郎的手,咬牙道:“是宝郎性急,误会了。郎君莫要错怪了人。”

在刘丽华看来,这话已是退了一步,来人要是懂事,也该让一步,不想蒋承业白长了一副俊美面孔,霸道性情比他父亲更强,蒋苓又是他最喜欢的姑母,听见她受了委屈,哪里能忍,见自称是他姑父前妻的妇人退了一步,更是得寸进尺,冷笑道:“性急?怕是心虚罢!不然且没听见的话,如何往自己头上扣!”

这话刘丽华还能忍,宝郎怎么忍得下去,他实在也是个霸道性子,当时指着蒋承业道:“王八羔子杂种!你又是什么东西到我家里放屁!你等着!我不打死你我不姓石!”说了往左右看,要寻趁手的家什,偏这是客居,蒋苓虽然不至于苛待他们,可给预备的也就是铺盖吃食,为着怕他们做出什么事,连着剪刀也没预备,是以竟是找不到,宝郎更是怒火中烧。

说来,宝郎自懂事起就跟着刘丽华在王纲家帮佣,而王纲又是跟了高畅才发迹的,便是家丁仆妇也是半路买来的,其间来历不一,有懂事知耻的,就有无赖泼悍的。宝郎自生活在这些人中间,或多或少受了些耳濡目染,平日没刺他心时还好,能做个乖巧模样与人瞧,今日连着叫戳到痛处,立时暴露,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市井俚语脱口而出,听得刘丽华颜色变更,不顾宝郎挣扎,死死地捂住他的口。另一旁跟着蒋承业的阿全也唯恐那些脏话污了蒋承业的耳,回去叫李氏责罚,拿手来捂蒋承业耳朵,叫蒋承业避了过去。

蒋承业指着宝郎道:“哪里来的狗东西,竟到我姑母家狂吠,滚出来!看我打不死你!“

刘丽华知道宝郎失口,莫说如今石秀还没认下她们母子,便是已经认下,只看宝郎那几句话,他怕也容不下。可话都说了出去,许多人听着,这些人再不会为她隐瞒的,正着急时,就听见对面那个郎君骂了句“狗东西。”顿时喜从天降,放声大哭。

口口声声地说不知蒋承业身份,冒犯他是无意的。可他既然唤蒋苓是姑妈,便要唤石秀声姑父了,要认真论起来,郎君瞧着年纪大些,还要唤宝郎一声表弟呢。既然是表兄弟,弟弟说错了话,做哥哥哪有唤姑父的孩子是狗东西的?这样说话,又置他姑父姑妈与何地呢?

这些话平常人听着也没甚,可要觉得宝郎不是石秀的孩子,自然是火上浇油,只有更生气的。刘丽华只以为个半大孩子,性子又急,不是个能忍气的,而人在气头上,甚事都做得出,甚话都说得出,顶好再让呀把宝郎打两下,到时便是蒋苓说不清了,谁肯信个半大孩子没人支使就来胡闹打人的呢?

只刘丽华只把蒋承业当寻常孩子看,没想着他身为魏国公府嫡长孙,若是蒋璋没与朝廷决裂,日后魏国公的爵位就是他的,是以从虽然娇宠,可教导半点也不敢松懈。就是和朝廷决裂,蒋璋是想往上走的,自然更看重蒋承业,待他更是严厉,连着人心兵法也开始教导他了。所以,蒋承业瞧着虽然有些骄傲霸道,可知道轻重利害,起先暴怒,待听到那妇人说话,反倒安静下来了。

认认真真地听完,竟还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将:“哥哥两字我不敢当,还等我姑父回来做主。”说了,又分半拉眼角与宝郎,轻蔑地道,“不过,要叫姑父听见他这样说话,不是他的孩子也就罢了,若是他的,怕腿也要打折了。”

刘丽华叫堵了个正着,还得忍气,正要哭诉这些年辛苦,到处挣扎,所以宝郎才学了些不该学的话时,就觉得手上一松,却是宝郎挣脱了她的手,回头去够桌上的茶壶,待要拦,已是来不及了,宝郎身子一扭,已避开刘丽华的手,抓起茶壶回身掷向蒋承业。

蒋承业哪里想得到宝郎会得忽然发难,眼看一样事物奔着他面门来,也是他打习武,反应敏捷,不假思索地往后让了两步,茶壶就此掷空,落在他脚前。

刘丽华是颜色变更,才要说出一番他比你呢,便是他做错了甚,你也该让着他些,不要与他计较,等他爹爹回来教训他的道理,就听蒋苓的声音道:“大郎回来。”却是蒋承业已在卷袖子了。

蒋承业素来肯听蒋苓的话,见她叫停,心里就是不服气,手上动作也停了,退回蒋苓身边,口中却道:“姑母,我若是退慢了一点半点,头都要叫他砸破了。”一面气哼哼地看着宝郎。

蒋苓却是连眼角也不分一个,只道:“今儿你要是叫他把头砸得破了,我反要教训你!他与你怎么比?你是国公府的郎君,自乳母丫鬟厮们伺候着,略长大些,就有刀枪拳脚师傅跟随;待你进学,又是名师大儒教导着,你也好意思拿自家与他比?真叫我失望。”

虽是对宝郎没加一字褒贬,可语气里的轻视仿佛在刘丽华脸上打了两掌。

刘丽华气得脸色煞白,手指都在颤抖,待要说话,才一张口说出个“你”,发觉竟是带上了哭音,只能咬牙强忍。宝郎便是年纪,也听懂蒋苓对他的轻视了,气性十足地反问:“我阿爹在,你也敢这么说么?”

这句话叫蒋苓对宝郎有些另眼相看,他爹爹,他爹爹是哪个?石秀自家都没应承呢,她这才慢悠悠移目将宝郎看了眼,嘴角翘了翘:“你阿爹是哪个?”

宝郎握紧了拳:“我知道你要向我爹爹告状,说我和我娘不好,怕我不答应,所以不敢认!”

因蒋苓只把宝郎当客居看,依着宝郎的年纪,没有她亲自与他辩驳的道理。开口教训,反倒是拿他当子侄看待了,所以蒋苓只一笑,牵着蒋承业要走。不想蒋承业走得两步,忽然回头道:“你即自觉有理,也可写信与我姑父,只怕你不敢写呢。”

宝郎哪里受得了这激,脸涨得绯红,眼里隐约有泪:“我写了,她给寄么?”说着伸手一指蒋苓。

蒋承业抬头挺胸地回道:“自然。我姑母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背后行诡谲阴谋事。”

要是这些话是蒋苓说的,刘丽华还能忍受,可偏偏说话的是蒋承业,刘丽华只觉得脸皮都叫人剥了下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心中真是恨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