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火燎
作者:阿幂      更新:2019-10-18 08:52      字数:2614

刘丽华虽被禁足,就是不为石秀的脸面只为蒋苓的名声,一应供奉也是充足的,晚间一样有方便起夜的小夜灯。她的主意就打在这盏铸做大雁形状的小夜灯上。

刘丽华房里用着四个大丫鬟,每人轮流值夜,其中有个叫做阿唐的,大约是身体丰肥的缘故,格外的瞌睡,若是刘丽华起夜的动静小一些,阿唐醒不转,得叫她两声才能醒转,这样一个人值夜,在无事时也不伤大雅,有事时可就要命了。

为着等这个要命的时机,刘丽华硬生生忍了两天。

阿唐倒是知道自己的短处,抱着被子睡在刘丽华床边,陪着笑脸道:“刘娘子,婢子瞌睡呢,您有事尽管叫婢子,叫不醒,您踢婢子也成。”

刘丽华就笑:“哪里就这样紧张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夜里也睡得沉。”说着将眼闭上,不过一会儿,呼吸就缓慢绵长起来,阿唐看了一会儿,又叫几声,看刘丽华纹丝不动,便认作她睡着了,这才自己睡下,双眼才阖上不久已沉沉睡过去。

阿唐哪里晓得,她睡下不久,床上看似睡着的刘丽华慢慢地张开眼,对着帐顶看,心里却在默数,数到满百,便叫:“阿唐。”

她这一声叫得轻,阿唐轻轻地唔一声,却没张开眼,刘丽华就不做声了,又数了两百余,复又叫一声,这回叫得响了些,可阿唐这回连着应声也无,人还翻了个身,虾米一般地团身睡着。

刘丽华脸上显出一点笑影来,笑影越来越深,直到眼睛里闪了光,这才抬手将眼角的泪痕擦去,正要起身,忽然停住了,原来府里夜间巡逻的卫兵走过。

听着卫兵整齐的脚步,刘丽华的心跳又快又响,响得好像耳边有人擂鼓一样,好不容易卫队经过,刘丽华轻捷地翻身下床,穿着睡鞋的脚轻轻地落在地上,毫无声息地从阿唐身边绕过,扑到搁着雁式夜灯前,刚想把小夜灯拿起,忽然听得身后阿唐叫了声:“你要做甚?”

这一吓,那还了得!刘丽华只觉魂灵从他的天灵盖飞出,又觉得浑身僵硬,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雁式夜灯脱手落到地上,雁身里盛满了灯油,灯油倾倒在地衣上,顿时腾起一片蓝盈盈的小火苗来。

刘丽华料想中的尖叫没有随之而来,她僵硬地转过身。阿唐依旧躺在地上,睡得两颊红扑扑的,哪里有醒来的迹象。

原来方才不过的梦话。

刘丽华按按狂跳的心口,才长出一口气,忽然觉着足下巨痛。刘丽华低头去看,方才夜灯倒在她的脚边,烧了起来,她又叫阿唐分了神,没及时走开,而沾了油的地衣燃烧极快,瞬间就烧到了她脚边。

火焰的烧灼何等的疼痛,刘丽华只痛叫一声,已站不住,跌在地上,而火焰燃烧更快,已从她脚边烧到了小腿部位。这下疼得还了得,刘丽华连声惨叫,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阿唐睡得就是再死,也叫这番动静惊动了,她迷迷糊糊地寻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刘丽华在地上翻滚,下半身几乎都是火焰,立时吓醒,抓起桌上的茶壶,掀开盖子将满满一壶水倒在了刘丽华身上。

可一壶水哪里浇得灭半身的火,火焰只黯得一黯,又窜了起来,阿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便是这时,有个身影扑过来,提起刘丽华床上的被子往她身上盖上去,顿时将火焰压了下去。

有了这个动作,阿唐也明白过来,一样拎起被子来扑火,两三条被子盖下来,刘丽华身上的火焰终于熄了,可人也被烧得昏昏沉沉。

抢进来救火的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婆子,头上头发都已花白,脸色黝黑,手脚也粗大,原来是园子里最低等的扫地的粗使仆妇。可越是这样的粗使下人,倒越容易遇着这样意外,所以经验丰富。可以说,要不是有她会急救,刘丽华烧得还要厉害些。

睡房内火失火,刘丽华被烧伤这样的大事自然要来回蒋苓,一面是查为甚失火,一面也是刘丽华伤得重,府里的府医不擅长治烧烫伤,要救刘丽华只能去王府请太医。

可太医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须得有蒋苓的名帖。

蒋苓自然不能在这等事上留难刘丽华,一面使侯府大管事拿着她府名帖去请太医,一面亲自来看刘丽华。

刘丽华的房内还有些烟熏火燎的臭味,躺在床上的刘丽华面色青白,气息微弱,微微张着口,似乎在念着什么,一边服侍的丫鬟道:“夫人,刘娘子想见大郎呢。”

要见宝郎,难道是苦肉计?蒋苓心中起疑,转头将那小丫鬟瞧了眼,却十分眼生。蒋芳道:“刘氏房里服侍的人我都叫人捆了,等你审问。这是新拨来的,怨不得你不认识。”

刘丽华疼得神智都有些恍惚,可蒋苓和蒋芳的对话却是听得清楚,听她们要审丫头,先有些着急,好在“大郎”两个字却提醒了她,挣扎着抬头,以自己伤重将死为由,求蒋苓将宝郎带来叫她们母子见最后一面。

她不说这句,蒋苓还只是疑她用苦肉计,听她要见宝郎,倒是基本肯定了,不由恼怒。

她是才动了胎气的人,哪里能动怒,这一气,腹中隐隐作痛,可还不得不答应:“去将大郎带来。”又安慰刘丽华,“哪里就到生离死别了呢。王府里的许太医在烧烫伤上尤其专长,我已请了他来,你放心。”

一边的蒋芳也帮着蒋苓解说,道:“你即放不下大郎,便看着他也要放宽心,放宽了心,伤才能好得快。”

放心?刘丽华怎么敢放心?她活着一日,便对蒋苓有威胁一日,只有她死了,蒋苓怕才能安稳。可这话,刘丽华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或是同宝郎交代,连着石秀也不敢说,听蒋苓这几句,还得强笑答谢。

再说,便是太医先请宝郎后请,可宝郎毕竟是在府里,住处离刘丽华也不远,可以说顷刻就到。

宝郎一进门,来不及看蒋苓一眼,直扑到刘丽华床前,哭道:“阿娘,阿娘,谁要害你。”一行说一行哭,想要看刘丽华伤势又不敢,来来回回的挣扎得一会儿,忽然起身看着蒋苓,“请问夫人,我阿娘住的卧房好端端地怎会失火?失火也罢,天底下竟有丫鬟仆从毫发未伤,主人家倒去了半条命的事,夫人就不问问吗?”

还不待蒋苓说话,蒋芳已勃然大怒,喝道:“你叫哪个阿娘?!谁许你这样与你嫡母说话!”

宝郎双眼通红地起身,反手抹了自己眼泪:“我自小与我阿娘相依为命,你们说哪个是我阿娘!”要不是蒋苓身边扶持的人多,他许已闯过来了。

蒋苓已经怀疑刘丽华的烧伤是苦肉计,好从禁足里脱身,只是一时计算不到,伤得重了。可哪怕她真是苦肉计,已经伤重了,也不好将她如何,再看宝郎自以为十分有理的模样,格外的有怒。她这一怒,腹内便疼了起来,脸上也有些白,喝道:“住口!在你重伤的阿姨床前喧哗,这就是你的道理吗?这就是你说的孝顺吗?你问丫鬟,他们现就跪院子里,你要去审吗?”

宝郎哪里晓得刘丽华的伤是自己做成的,听说,抬脚就想走,想一想,到底放心不下刘丽华,又退了回来,守在床边,更道:“阿娘,我在这里等着,也免得你叫人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