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索感到可惜。
周信是个将才,一番交手,对其武艺,关索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在二流中也属于顶尖这一行列了。虽然这等武艺在三国前期算不得什么。毕竟,汉末三国,英雄辈出,一流的武将比比皆是。可放到了三国后期,老一辈战死的战死,老死的老死,一流水准的武将已经很难见了,二流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是堪达二流顶尖。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
廖化的武力关索估摸着也就是二流,老了的廖化,甚至连二流都算不上,这样的武力能做先锋,可见后期的三国人才凋零到何种程度。
二流的武力,放到魏蜀吴任何一方,都可成为一员大将,可周信,窝居在一山上做一山贼,岂不是可惜?
李延也不是周信的对手,一番激战,关索明显的感到自己的戟法进步了一截。抛除武力不说,周信为人忠信,更为难得。
周信瞳孔一缩,闪过一抹黯然,旋即脖子一挺,好象不知道脖子上架着锋利的戟刃,一不小心脑袋就般家一样,面无惧色,凛然道:“既已落在你手,杀剐存留,悉听尊便!皱一皱眉头,我就不叫周信!”
是条汉子!
只要手中戟向前一送,一切就结束了,可现在,关索反倒不希望周信死了。手一缩,画龙擎天戟收回,关索诚挚地道:“周信,你可愿降?”
周信怒声道:“杀吾妻弟,灭吾山寨,吾若降了,又有何面目再见他们?姓关的,休要多言,来吧,给周某一个痛快!”
关索叹了一声。
忽地,心头一动,旋即目光古怪地看着周信,道:“周信,你口口声声说关某杀了你妻弟,某且问你,杀的是你正妻之弟,还是妾室之弟?”
“是某妾室之弟……”周信为人性直,一时不察,脱口就回了一句,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面色难看的盯着关索,道:“姓关的,你问这作甚?”
莫不是……
关索笑笑,不答反问,道:“若关某得到的消息不假的话,你应该只有一个妾室才对。”
“你,你怎么知道?”周信愕然。
他只有一个妾室的事,也就山上的人知道,外人根本不清楚,这姓关的小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对了,他能一路不惊动哨岗而杀上山来,一个是巧合,可一个都不曾惊动,就不是什么巧合的事了,也就是说……
脑子中灵光一闪,周信面色更是难看了。
有叛徒!
关索淡淡地道:“关某不单知道你只有一妻一妾,还知道更多……这么说吧,为了这么一个妻弟,你死了都不会瞑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不值!”关索这时有些可怜周信了,道:“直说了吧,你那小妾早和你忠心耿耿、恨不得为之效死的大头领夏昭勾搭到一起去了,可笑,周信你头上绿油油的,尚不自知,你说,为这样的人去死,你会瞑目吗?”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一问便知。”关索也不多言,知道任自己怎么说,周信也不会信的,扭头冲着山路的方向,喊道:“来呀!把邓才、逢稠押上来,给咱们二头领解解惑,让他清楚清楚他效忠的是什么人。”
老三?
还有老四?
周信凝目光向山路方向看去,只听脚步声中,一行人影出现,十来个庄丁押着五花大绑的邓才、逢稠走了过来。
周信颤抖着手指指着越来越近的两人,“你们,你们……”
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敌人会畅通无阻的上了山。
又为什么知道他周信只有一妻一妾。
这回全明白了。
感情邓才、逢稠早已被擒,想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两个家伙招出去的。
等等!
姓关的说我那妾室和大头领……难道……
周信心里咯噔一声。
“二哥……”
两人被押了一路,颇是狼狈,精气神都没了,这时见周信逼视了过来,目光躲闪,邓才弱弱的声音道:“二哥,我们,我们……也不想死啊。”
周信明显不关心其他了,厉声道:“老三!告诉我,这姓关的刚才说的,是……是不是真的!快说!”
“是……是真的。”
“你骗我!”
邓才一缩脖子,“二哥,我,我真不是骗你……这事,小弟撞见了数次了,大头领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对了,二哥,你那妾室的胸部是不是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我有一次撞见他们苟且到一起,大哥说的……”
轰!
刚激动跳起来的周信,陡然好象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瘫坐在地,瞳孔无神,一副的失魂落魄,口中喃喃,“真的……是真的……为什么?大哥,大哥啊,这是为什么……啊!噗!”
怒火攻心,加上先前受得伤,周信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关索默然。
邓才、逢稠吭也不敢吭一声。
聚义厅前,一时诡异的静寂。
“哈哈哈……遇人不淑!我周信遇人不淑啊!”忽地,周信从地上跳了起来,疯狂大笑了数声,“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宝剑,横宝剑就望脖子上抹去。
“叮!”
关索的注意力一直不曾离开周信的身上,见其要自杀,忙是一戟刺出,戟尖点在周信剑刃上,将之击飞。关索怒声道:“周信,你这是要干什么?!”
“姓关的,干你何事?”周信红着眼珠子。
关索淡淡地,颇是霸道的道:“当然有我的事,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想死,可以,但也要我同意才行!”
“你……”
关索道:“还是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我……”
周信无言,面色黯然,若是可以,哪一个又愿意作贼?
“你之武艺,关某清楚,放到当世,能胜你者也是不多,无论投身哪里,也是一员大将之选,怎么就**为贼?关某敬你忠义,讲信,才愿意和你说话,若不然,早一戟斩之。夏昭何样人,也值得你效死?周信,你糊涂啊!”
“还有你那什么妻弟,现在的你,还想为他与关某拼命吗?”
“……周信,你一人为贼不打紧,可你为你父母、子女想过没有?你可想过世人会怎么说?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顶风臭出八百里……扒掉了贼皮是贼骨,剔了贼骨还有贼筋……周信,你甘心吗?”
“你住口!住口啊……姓关的,休要侮辱我,周某……”
“侮辱你?”
关索嗤笑一声,道:“关某看你是个人才,不忍你**为贼,才愿意和你说这些,我怎么不和邓才、逢稠说?”
“侮辱?”
“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关某就是要骂醒你!”
周信呆住了,半晌颓然惨笑,眼泪流了下来,“你骂得对!我周信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可是,我也不想……当年,家逢巨变,是老仆带着我逃了出来……后来,又恶了曹军,一番恶战,侥幸逃脱,却身受重伤,要不是夏昭将我救活,我周信早就……可他,可他居然……”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关索听。
断断续续,关索终于清楚了周信的身世。
这也是个可怜人。
周信的父亲,说起来也是个名人,正是当年被董卓所杀掉的周毖。当年董卓霸京师,欲要安抚天下,听周毖、伍琼、何颙举荐,封赏了袁绍等人官职,可后来,他们举荐的这些人全反了董卓,董卓一怒之下,将三人全给杀了,抄家灭族。
当时的周信只有六岁,是一忠心的老仆带着他杀出了洛阳,老家武威是不敢回了,那里是董卓的一亩三分地,回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老仆带着年幼的周信,流落到了弘农,躲进了深山。直到董卓死后,主仆二人才敢露面,在弘农一县城卢城安了家落了户,等周信长大后,娶了当地的一名女子。
后来,周信妻子上街,被县令之子看中,其妻不堪受辱自杀。周信听说后,怒杀县令之子,一路杀出卢城,却也重伤在身,奄奄一息,还是夏昭凑巧路过,救下了周信,从此,周信跟着夏昭落草狼嵴山,对夏昭忠心耿耿。
迈把上前,来到周信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关索道:“周信,跟我走吧。你一身本事,埋没了实在可惜。”
“你?”
周信抬头,只一会儿,嗓子已沙哑了,“姓关的,你死心吧,我周信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为曹军效力的!”
关索笑了,道:“谁说我是曹军?”
周信不由一愣,“你不是?”
这时,李延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闻声说道:“我们当然不是曹军,周信,不怕告诉你,我家少将军之父,就是威震天下,镇守荆州的汉寿亭侯,荆州牧关君侯,试问,我家少将军又怎能是曹军?”
贼军尽以伏诛,也就不担心走漏关索的身份了。
周信惊呼道:“莫不是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
“正是家父。”
关索点头,道:“某乃其不孝第三子,此行,正是随母亲往荆州,寻父认亲,却不想白里路上,被夏昭劫走了母亲,这才一路追将下来。”
周信肃然起敬,起身礼道:“不知是少君侯当面,还望恕罪,恕罪。”
“无妨。”
关索根本不在意这个,目光灼灼的盯着周信,道:“周信,你可愿意随我前往荆州?放心,纵是不愿……”
周信猛地跪倒,抱拳扬头,声带铿锵,道:“天下英雄,周信独敬关君侯一人,仰慕已久!今能得见少君侯风采,大慰平生,周信愿效周仓,追随少君侯左右,早晚执鞭,牵马坠镫,死亦甘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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