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挂在门框上方的木制时钟不停运作着，声响不大，却仿佛微妙地影响了会议室里六个人的心跳。

对这帮平均年龄不超过两百岁的家伙们来说这种古董机械还是挺新奇的。

潘达目光盯着时钟上的秒针已经转动了四十七个刻度，他又看了一眼魔力终端上显示的时间，脑内略微换算了一下两者的比例。确认这个时钟的计时跟宇宙基准时间应该是1.63:1的关系后，他再次环顾四周，装作不甚在意地观察着其他五个同样围着长桌就座的人。毕竟这是他在这里唯一能干的事。

五人中最夺目的自然是离门最近，最为艳丽的那位白发褐肤小姐。虽然经过代代基因优化后传统意义上的外貌缺陷大体上都不存在了，但那位女士光滑的肌肤与塑身的黄色及膝连衣裙下火辣的身材还是让潘达不禁有些动容。如果是在商业街上看到这样耀眼的女性，他估计会像个三四十岁的小伙子一样扑上去要联系方式。

她将一卷烟草夹在左手指缝间，一直没尝试着点燃它，尽管这个房间没有禁烟。

而在女士右侧那位从进房间开始就一直没停着操作左手臂上的魔力终端，嘴里还喃喃着些什么的圆框眼镜男，潘达对他有点印象。他那件立领的绿色长袍在家族里是属于工程部的，应该是某次年度部门会餐时恰好碰见过。考虑到现在的医学手段，这个男人要么是戴着装饰用的平面镜，要么是信仰了那个只提倡身体自我修复的尤瑟夫卡教派。

坐在眼镜男对面，也就是潘达身旁的长发机器人——现在应该叫效人，不然这个表达可能会被认知为种族歧视——潘达略微为自己脑中的措辞反省了一下后，发现效人头顶那微亮的橙光仍然没有变色，这说明她正在高效能进行工作中......不对，应该是他？潘达突然想起这几代的效人想转变性别连进工程站更换部件的必要都没有，只要几十秒内就能把自己的常驻外表转化为相近的异性体甚至是多性别同存体。

潘达觉得待会打开话框子得从赞美那位效人的外貌开始再转移到它的性别话题，不能快速知悉那位效人的性别而用错第三人称的话可能会给他的工作带来大麻烦。真是活见鬼，那帮魔语学家为什么还不把所有人称给统一起来，不再划分性别。施法效能的差别跟性别歧视比起来根本连屁都不算。

房屋内那位一直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金发男子，一直保持着微笑，在会议室的主席上闭目养神。潘达没能从男子黑色衬衣胸口上的黑日徽章中获取更多的信息，虽然在情报部已经服务了九十多年，但这样特殊的徽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阿波罗家族的家徽正是一个照亮宇宙的太阳，远古时候人类活动范围内唯一的恒星，潘达猜测这应该是家族里某个重要秘密部门的标志。不过尽管他一进来就自然地坐在了主席位，显然他也不是今天会议的话事人。

潘达的目光最后移到了一位飞机头男士身上，飞机头似乎对黑衣男子十分熟悉，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也不知道黑衣男子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然而一直谨慎的潘达发现自己刚开始观察飞机头，对方的视线瞬间便与自己的相交了。他愣住了，因为飞机头的眼神很快开始严肃得夸张了起来：

“你看什么？”

“嗯......没什么......”不详的预感再次在潘达心中涌起。

“没什么为什么要看我？”飞机头的嗓门愈发洪亮了起来。

“这，我......”

“我看见你这种阴搓搓在别人脸上扫来扫去觉得自己能看懂点啥的人就烦！”嘴如鞭炮噼啪作响的飞机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潘达怒目而视。潘达咽了口唾沫，堆起了职业的笑容，正打算把他的职业习惯搪塞过去时，滴的一声，会议室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梳着齐肩马尾，有这黑白相间肤色的男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错愕地看见了剑拔弩张的飞机头居然已经操起了桌上的硬质水杯：“杰森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你现在再犯事连打安定剂的机会都不会有就会被直接送到监控厅，我们的餐厅补贴可管不到那里。”

“哼......”瞪了潘达一眼，那个名叫杰森的飞机头不再说话，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后，再次坐了下来。

见杰森安分下来，马尾男人轻咳了一下，环顾室内的其他六人，开始说话：“各位晚上好。相信各位或许已经见过或者了解我的身份，但容我再自我介绍一番......”

“阿尔伯特?赵，四百七十三岁，智商197，从环太寒星系联盟学院毕业，拥有七百多个博士学位，仅在七十一岁便进入了阿波罗名人堂，魔力造诣ⅱ级，目前阿波罗大脑开发部、魔能部核心骨干。双性恋，拥有七任伴侣，直属子女六十四位。我的导师相当敬仰您的成就，还请您待会在我的终端上签一个魔力印记。”还没等马尾男人再说出一个单词，眼镜男便站了起来，连珠炮般地将一连串资料如数家珍般列了一遍。

“亨德尔果然从不会看走眼。”阿尔伯特笑了笑，对眼镜男的抢话行为并不作恼：“不过突破安全系统的行为还是要克制一下，不然你可能会被安全部要求定期清理部分记忆，那就太麻烦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具体身份了，不如你代替我把今天的会议内容提炼一下？哈利？”

“荣幸之至。”哈利推了推眼睛，向其他几人说道：“今天是防止赵祖自杀作战秘密行动组的第一次动员会，阿尔伯特博士将会作为组长负责介绍和主导本次行动的主要内容。本次任务的目的顾名思义，是由我们这六个人来让日前反复尝试自杀的赵祖重新获取足够的生存欲望。这似乎需要一个秘密研发中的机械的帮助......”说到这节，哈利的眼中仿佛散发着光芒，迫切地望向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微笑着接过哈利的话头：“我不知道该不该为你的求知欲还没能突破秘要部门的防火墙而感到高兴。那是一部能正式做到正向幻想于记忆具现的机器，我们内部称它为‘好梦一日游’——当然，这个机器不可能只能被使用一天。”

“你们六个人的具体任务是在赵祖的梦境中，帮助赵祖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记忆片段里满足自我，在他的潜意识里填充他对生命的自豪与希望。这中间会有些技术困难，但不难克服。”

“具体内容其实就这么简单，非常抱歉刚刚有点事我脱不开身，打扰了大家的时间。这次任务关系之重大想必在座各位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我也就不再说废话了。报酬部分，金钱方面不必多提，家族会给你们绝对满意的数额以及一定量的家族珍贵资产股份。另外，从此以后你们将成为家族中的绝对上宾，所有家族的产业与部门都将向你们敞开大门，提供方便。相信哪怕是几岁的幼儿都知道以家族在宇宙中的影响力而言意味着什么。”说到此处，他别有深意地看了黑衣男子与飞机头一眼。

“好了，现在是提问时间。”阿尔伯特拍了拍手：“在座各位现在可以对这次任务的所有具体事项进行咨询，本人作为负责人兼组长，必定知无不言。”

会议桌旁的六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