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来一曲
作者:天际驱驰      更新:2019-07-28 18:44      字数:3176

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见问,怔了怔,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嗯。”

会长道:“君子向学,诚信为本,我再问你一次,你刚跳的,果真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乐舞残段?”

剑舞的历史渊源流长,硬要说剑舞是上古六乐之一,也还说得过去。至于乐曲和歌词,因为岁考时间紧迫,并且安然也不擅长谱曲作词,就直接借用了前一世的某首歌曲的歌词和乐曲。整只舞没有配乐和伴奏,只有从安然嘴里清唱出来的歌词,曲调若有若无,安然要硬说曲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也无从查考。只是歌词,太过白话通俗,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属于俚语。这样的俚语歌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

这时代的书面语言要求言简意赅,微言大义,通篇充满着之乎者也,文绉绉的,跟人们日常说的大白话完全不同。俚语歌词要流传下来,就会被文人士子加工成类似《诗经》一样的雅正歌词,才能得以记载流传。俚语歌词只能口头流传,传着传着就失传了。大唐虽然才立国百余年,但唐人有几千年的悠久历史传承,然后,没有一首俚歌流传下来。

安然努力平复着呼吸,回道:“舞姿舞意取自乐舞残段,是劝人向学,努力奋斗,追求梦想的意思。只是学生揣摸其意,擅自增加了一些动作。歌词是学生根据舞意,自己胡编的。”

会长似乎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轻轻抬手示意让安然下台。

安然走到考台台阶边一看,台阶下已经乱糟糟地挤了许多仆役下人,书院派去维持秩序的杂役已经被挤到一边去了,问凝和抚菡两个拿着安然的披风,更是被挤到一边去了,对着台上的安然焦急地喊:“姑娘,姑娘,我们在这里,这里!”

那些人一看安然要下台,便争先恐后地要挤上台阶,把手里的千奇百怪的东西递向安然,嘴里乱纷纷地叫嚷着:“安公子安公子,这是我们家姑娘送公子的荷包,请公子有空了,去我们家作客。”“安公子,这是我们家姑娘送公子的香囊……”“安公子,这是我们家少爷送公子的摺扇……”“安公子……”“安……”

安然一看众仆役为了自家主子奋勇争先,几乎要冲到考台上来的架势,吓了一跳。前一世,安然作为影视歌舞四栖明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那时候,有保镖保护着,再乱的场面,也不至于失控。可这时候,他孤身一人,就他这小身板,要从众仆役的围堵中冲出去,绝不是易事,搞不好,只怕还要场面失控。

安然正在为难发怵,从众仆役的外围忽然闪过两道金光,飞向考台上,“当当”两声,落在安然脚边,定眼一看,竟是两锭金元宝,继而,一个破锣似的粗嗓门大叫道:“跳得不错,再来一曲,我们爷赏金二十两。”

随着这一句,考台上下四周顿时寂静了下来。

书院把六艺列入岁考,是对学子们德行,操守,胸襟的考核,是件极其严肃的雅正乐事,想不到,居然有人像打赏勾栏伎馆的戏子乐伎一般,向考生打赏,还叫嚣着要“再来一曲”!简直是有辱斯文!

端坐在考台上方的会长当即就怒了,站起来叱斥道:“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书院打赏?!”

而那些本来围堵在台阶下,一心想完成主子命令的众仆役更是一惊,二十两黄金,这是谁啊?一出手就这么大的手笔,再看看自己手上主子准备送出去的礼物,什么香囊荷包扇坠绢帕之类,跟二十两黄金一比,简直弱爆了!

前一世安然没少经历过观众粉丝请求“再来一曲”的场面,一般来说,观众请求“再来一曲”,是给明星捧场,安然不是那等拿腔作势之人,只要时间和体力允许,他都会应粉丝所请,即兴再跳一小段,以飨观众。

穿越过来,安然的性子仍保持着前一世的随和大度,被观众叫嚷“再来一曲”时,他没有多想,也不觉得受到了羞辱,只是他现在的体力太差了,一曲舞毕,像要虚脱了一般,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气来,哪能再来一曲?

就在安然犹豫着该怎么应对时,原本围堵在台阶前的一众仆役们已经被四个如狼似虎的壮汉大力挤开,推开,摔开了去,这些壮汉清除了一众仆役后,井然有序地在台阶前分列两行,人丛中,走出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彪形大汉来。

那汉子迈着龙行虎步一般的步伐,走到台阶前,朝台上的安然揖手一礼,朗声说道:“在下荆州凌肆,从未听过见过像公子这般的歌和舞,曼妙之处,回味悠长。一曲既毕,但觉意犹尽未,心痒难耐,故不揣冒昧,相请公子再歌舞一曲。唐突之处,区区二十金,是为赔礼,下人不会说话,尚乞见谅。”

“荆州凌肆!”人丛中有人低低惊呼了一声。

那么短的一支剑舞,那么短的一曲俚歌,许多围观的民众都觉得刚刚才看出一点味道来就结束了,太不过瘾了,太想再多看一点了,一听有人出头要求再来一曲,便有一些人纷纷附合着喊道:“再来一曲!”

“安公子,再来一曲!”

“……”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这其中不乏一些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大唐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拘束并不严厉,此刻书院内就有许多穿着男装或女装的女子,在父兄的陪伴和仆役的保护下,观看六艺岁考盛事。

那壮汉身姿挺拔高挑,像尊铁塔一般,照安然的眼光来看,大约有一米八左右,站在人群中,比别人高出半个头来。冬月中旬了仅着一袭宝蓝色叠纱袍衫,轻薄的衣料下明显是大块突起虬结的紧实肌肉,给人一种“轻纱蒙在石头上”的感觉。

大汉最引人注目的,跟周遭人群最大的不同之处,是他腰后悬着一柄刀,刀鞘黑沉沉的,刀柄上光秃秃的,一点不显眼,但从腰带被刀挂拉得微微下垂中,可以看出,那刀份量极重。这个时代,佩剑在文人雅士中尚有流存,但那是个装饰。然而,大汉佩的这刀,让人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绝对是一柄杀过人的凶器!

大汉的样貌长得倒不凶恶,方正脸庞,五官大气开阔,剑眉大眼,悬鼻厚唇,是那种非常典型的英气勃勃的脸孔。这脸孔的主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安然,倒叫安然心头有些发虚。

安然还没作出反应,就听得另外一些粗声粗气的声音乱纷纷地叫嚷道:“你们还知不知道来书院观看六艺岁考的规矩?在这里乱嚷嚷什么?不懂规矩的就滚出去!”

这是书院的六艺岁考,不是瓦肆的勾栏伎坊,表演得再精彩,也是考试,绝没有再来一曲,再考一次的道理。当然,打赏就更不要提了,那是把学子们的清贵身份,降低到了勾栏伎子们的高度,简直是对学子们的羞辱!那些跟着瞎起哄的洛城民众都知道书院的规矩,便赶紧收了声。

只那凌肆带来的四个随从沉着脸,手按刀柄,睁大了眼,齐齐向发声处瞪过去。他们都是一身劲装,腰间佩刀,衣下肌肉虬结,即便刻意收敛,也带着几分匪气,一看就知道是道上混的。

然而,喝叱这些汉子不懂规矩的人,穿着王府护卫服色,凛然不惧地回瞪着凌肆的随从。李子实轻摇着画着工笔花鸟的摺扇,走到众护卫身前,看了眼凌肆和他的随从,颇为轻蔑地诮笑道:“呵,一群土包子。漱玉书院的学子都是清贵人家的子弟,将来亦是天子门生,岂是你们这等粗卑之人能够欺辱的?”

李子实身上没有多少饰品,只头上束着条织金暗花的抹额,腰间丝绦悬着块通透的冰种玉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慵懒之意,显得极其清贵雍容,他在王府护卫的环卫,说完话,用一种轻佻而挑衅的口吻,拉长了调子,叱道:“滚——!”

凌肆的随从看上去颇为凶悍,凌肆本人也长得太槐梧壮硕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围观的民众见双方对峙上了,便赶紧往旁边闪开,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听对面的少年辱及自家主子,凌肆的随从立即挺身而上,怒喝道:“尔等是谁?不想活了?知道我们爷是谁?是荆州凌肆!”江湖规矩,动手之前,先亮自家名号。

李子实对江湖汉子的咆哮威胁浑不在意,仍是一副慵懒的神色,连眼波都懒得朝江湖汉子施舍一个,只微微斜眼看向站在考台台阶前,不上不下的安然,道:“等会儿,我给你把这些粗人都打发了,你再下来。”

安然又怔住了,李子实不来抢他就好得很了,怎么还自愿自觉地要给他把拦挡他的粗人给打发了?这是个什么神展开?

哦不!怎么感觉李子实好象是在给自己的禁脔镇场子?安然觉得李子实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