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这番话是安然经过深思熟虑,精心编造出来的。
大唐朝是一个开放的时代,对各种学说教派兼收并蓄,因此这时代的人,特别相信怪力乱神,仙鬼神佛,阴阳风水,五行命数之类的迷信东西。
死了两个儿子,方太太就把老三养得不男不女的,就是一个例证。
安然不相信这些,但他可以利用这些。大家相信鬼神,他就把舞蹈之事交托给鬼神之说,只是鬼的形象偏于黑暗,影响颜值,安然就单单投靠了神仙姐姐,抱紧那根本不存在的仙大腿,以后就堂而皇之地用舞蹈的形式,为神仙姐姐代言。
在世人眼里,自己是领了神仙姐姐的仙谕跳舞的,谁还敢阻拦轻贱?
怎么让世人相信自己领了神仙姐姐的仙谕?这是关键的一点。这时代的人虽然相信迷信,但也不是好骗的,绝不会随随便便就轻信。
不过,对这一点,安然反倒不是太担心。他既然领了仙谕跳舞,跳的又是神仙姐姐传授的仙家歌舞,仙家歌舞岂是凡尘所有?到时安然只消跳几支这个时代没有的舞种,诸如爵士舞,钢管舞,街舞等之类的舞蹈出来,就足以震慑世人了,让人们相信他,他领了仙谕,跳的是仙舞。
桂太君虽宠溺安然,却也不是安然说什么,她就全都相信,笑啐:“胡说!神仙哪会教你这个下贱营生?可别亵渎了神仙。”
安然一脸认真,正色道:“真的,孙儿骗谁也不能骗您老人家!”压低了声音又道:“姥姥是不是觉得我自从挨了打后,人就有些变了?”
桂太君没立即回答,外孙儿从任性顽劣,胆怯孤僻,渐渐变得温暖安静,贴心孝顺,变化十分明显,熟悉安然的人都感觉得出来,只这变化令每个人都觉得欣慰,大家很自然地把安然的变化归结为“长大了”“懂事了”。其实每个人都是这么成长起来了,没有人觉得其中会有别的原因。如果非要细究差别,就是安然挨打之后的近两个月,成长得特别快。
长辈对孩子的爱,往往是无私的,并不求回报。可是,如果有两个孩子,一个把长辈的爱看成理所当然,只知索取;一个感恩图报,尽力孝顺长辈,用爱回报长辈,给长辈心灵上的慰藉。对这样两种孩子,长辈当然会更喜欢后者。家法前的安然,是前者,家法后的安然,渐渐转向后者。这样的转变自然十分令人欣慰。
桂太君试探道:“嗯,是变了一些。难道是你嘴里那些个神仙姐姐教你的?”
安然十分理所当然地应道:“当然啊!姥姥,你猜,神仙姐姐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安然不等桂太君回答,又道:“神仙姐姐说,主要是您老平日里吃斋念佛,施粥送药,修桥补路,怜惜孤苦这些善事做得多,积下了功德,便不忍因我夭殇,害您老伤心难过,神仙姐姐来救我,全靠姥姥积攒下的功德。”安然又往桂太君怀里钻了钻,撒娇道:“我能从老爷的家法下活下来,姥姥,你才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桂太君呵呵地笑着,抚摸着安然道:“以前啊,你便像个没嘴的葫芦一般,如今变得这等贫嘴贫舌的,难不成也是神仙姐姐教导的?”
其实,安然算不上贫,只是跟以前那个只知享受桂太君疼爱,不知回报的原主相比,安然的话多了许多。安然知道人之间的感情需要双向交流,越交流越深厚才能越长久,单向的,没有交流的感情,不会长久,也不会深厚。面对隔着身体,隔着时空,隔着灵魂的姥姥,安然努力地克服这些障碍,把桂太君当成自己的姥姥来看待,真诚地孝顺她,回报她,喜欢她,逗她开心……
“是呢。”安然继续压低了声音,保持神秘感,道:“姥姥,说话小声些,莫要泄了天机。神仙姐姐同我说,我本是夭殇的命数,那个相命师叫我装女子来养的法子,其实不管用。姥姥,你想啊,老天爷若是连凡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那不是太糊涂了吗?”
桂太君这回压低了声音,替老天爷抱打不平:“这话你可是冤枉老天爷了。老天爷才不糊涂呢,它只是管的事儿太多,顾不过来罢了。小孩子要对老天爷心存敬畏,可不兴随便编排老天爷的不是,小心折寿。”
桂太君是真的相信天上有个万能的老天爷,在冥冥中俯瞰着下界的芸芸众生,因此世人要对上苍,对老天爷心怀敬畏。她说这话时,很虔诚认真。
安然是穿越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并没有老天爷的存在,他不同桂太君争执,觉得反正两个人说的话都是鬼扯,没必要较真,就看谁把谁忽悠住。
安然便假作听了桂太君的教训,一脸纯真地说道:“神仙姐姐同我说,我若不想夭殇,就必须得练舞。说练舞的好处多了去了。首先一个,通过练舞,可以锤练身体,身体强健了,自然就不会夭殇了,再有,练舞也可以修身养性,提高涵养气质,懂得趋吉避凶,也可以避免夭殇。姥姥,你瞧,我这才练了十多天,身体可不就比以前爽利多了么。三来嘛,神仙姐姐说舞蹈能改变我的性格,从而化解我的宿命。姥姥,自从挨打晕过去,得到神仙姐姐相救并传授舞艺后,我都觉得我的性子真的变了。神仙姐姐教的舞蹈,真神奇啊。”
桂太君道:“等等等等,我理理,你这些话,绕得我晕。你挨打的时候得到神仙姐姐相救,还传了仙舞?”
安然点头:“嗯。”
“既然神仙姐姐已经传了你仙舞,你直接去参加六艺岁考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阿蕴传你剑法?”
哎哟,姜是老的辣啊!桂太君一眼就看出了破绽。安然解释道:“孙儿是借口跟阿蕴学剑,其实是在练习神仙姐姐教的仙舞。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神仙姐姐是传授了仙舞,可是孙儿若想把仙舞跳好,跳出仙舞的仙气来,还得照着神仙姐姐传授的法子,多加练习。只有勤练不辍,练得越勤,功力就越加深厚,就更能跳出仙气来。”
“然然,你这仙舞练到最后,会不会直接飞升成仙啊?”
老人家,您想得真多!安然不好打击桂太君,只得模棱两可:“呃,这个……估计……大概……应该……很难吧?不过也难说。”
能不能成仙,桂太君也就随口一问,继续理思绪:“你参加了六艺岁考,结果呢?考得如何?唔,你应该参加的是六乐的考核吧?”六艺里只有六乐中的乐舞跟舞蹈扯得上关系。听说安然回来了,桂太君带着两位太太,巴巴的赶过来,就是关心安然岁考情况的嘛。
安然道:“还行吧,如果书院的先生们不故意刁难,凭乐舞拿个二等成绩,应该没有问题。”
“何止还行啊!”纪蕴在下首说话了:“我在考台下,看得眼睛都直了,太君,然然跳的真是仙舞!我从来没看过然然那样的舞蹈,也没有听过然然唱的那种歌谣!不光是我哇,当时考台下的一大片人,全都看呆了!”说着,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听说安然一曲舞毕,吸引了好多姑娘差了仆役去给安然送小礼物,两位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像听见自己儿子被姑娘爱慕一般。
纪蕴自动省略了荆州凌肆要求再来一曲和自己踢飞金锭两个情节,最后闲闲地加了一句:“当时,睿王小世子也在场。”
桂太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急问:“怎样?有没有……”
纪蕴笑笑道:“太君,没事儿,他也看舞看傻了。”何止看舞看傻了,整个人像转性儿了一样,上赶着讨好巴结安然,还挺身而出,替他们阻挡了江湖汉子的追赶。
桂太君放下心来,想了想说道:“既然然然已经参加了六艺岁考,没出纰漏,还自信能考个二等,学籍保住了,岁考的事不就完结啦?然然,那你刚才说什么事要我替你做主?”
安然怕窝在桂太君身上久了,压得老年人腿麻,便渐渐滑下去,坐在桂太君身侧,拿略胖的小手儿替桂太君捏腿,小孩子手上无力,怎么捏都让桂太君感觉十分舒服受用。
这要换了原主,就只把桂太君当个大靠垫,自己怎么舒服怎么靠,完全不管桂太君舒不舒服,更不会给桂太君捏腿逗乐。
所谓的孝顺乖巧,所谓的心灵慰藉,就表现在这些细微之处,润物无声。
安然见问,一边捏着,一边说道:“姥姥,神仙姐姐教的这个舞,不是用来参加完岁考,以后就不练不跳了。神仙姐姐说了,这个仙舞,要一直练下去,跳下去。孙儿就是想求姥姥答允,让孙儿谨遵仙谕,一直练下去,跳下去,好不好?”
先用一支舞实力证明自己确实得了神仙姐姐传授的仙舞,然后就要说服让桂太君答允让他继续练舞,桂太君是方府里的堡垒,只要攻克了桂太君,安然在方府的舞蹈副本,基本就可以通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