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崔文卿刚走出大殿,便见杨文广正在凭栏阶前等候。
见到崔文卿,杨文广立即捋须大笑道:“哈哈,文卿,这次你实在做得很好,就连老夫也脸上有光也!”
“呵呵,外祖父褒奖了。”对于杨文广,崔文卿自然而然有种天然的亲切,走上来笑道,“昨日黄昏抵达的洛阳,因舟车劳顿就直接回的折府,未能及时前来向外祖父请安,说起来还是我失礼了。”
“无妨无妨!”杨文广大手一摇,随即皱起了眉头,“不过折府目前就你一人,住在其内岂不孤苦伶仃?以老夫之见,倒不如还是搬回杨府居住为妥,方便照料,说起来那间修竹园还一直给你留着呢。”
崔文卿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苦笑拒绝道:“外祖父,现在朝廷已经赐了府邸给折家,倘若我住在杨府之内而不住在折府,只怕会被人说闲话,对咱们两府也有些不利,故此外祖父的美意我也只有心领了。”
闻言,杨文广虽则有些失望,然也明白内臣结交在外领兵大将乃是大忌,他身为负责大齐军事的枢密使,在有些时候也需要与折家保持一定表面上的距离,即便折昭是他外孙女也不例外,这对双方来说都好。
于是乎,杨文广颔首言道:“既然如此,那好吧,若你有空的时候,还是常来杨家看看,折秀和士奎都是念你得紧呐。”
崔文卿点点头示意明白,这才目送着杨文广下阶而去。
望着杨文广的背影,崔文卿想到了那身为辽国驸马的杨怀瑾,心内万般郁闷无从言语,只得化作了郁郁一叹。
若是外祖父知道杨怀瑾投敌叛国的消息,只怕会非常的难过,所以暂时瞒着杨家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正在他叹息间,背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揶揄笑声:“怎么地?刚升官就叹气了?难道是嫌赏赐不够?”
崔文卿微微愕然,闻声转头却见正是老师王安石,连忙长躬作礼道:“学生见过恩师。”
“哈哈,好了,不必多礼,起来吧。”王安石亲自上前扶起了崔文卿,眯着老眼对着他一通打量,笑道:“嗯,黑了,也瘦了,在北地四州只怕没少吃苦吧?”
崔文卿毫不在意的笑道:“黑了瘦了才能体现出北地四州之行的艰辛,这样才不会给老师你老人家抹黑。”
王安石点点头,看到周围尚有不少同僚,而宿敌司马光亦站在不远处,心知此非说话之地,握住崔文卿的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叮嘱道:“待有空了来老师府中来坐坐,知道么?”
崔文卿用力点头道:“学生明白,学生还有许多事须得向老师你请教呢。”
话音落点,师徒两人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王安石这才离去。
这一幕足让周围的王公大臣们看得叹为观止。
这崔文卿不愧是朝中红人,官家对其厚爱欣赏也倒罢了,没想到刚一下朝,连宰相杨文广、王安石也来嘘寒问暖,如此待遇,实乃令人又是敬佩又是羡慕啊。
然众大臣的惊讶还没有结束,待王安石刚走下台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司马光突然走到了崔文卿的身边,口气淡淡的言道:“崔大人,咱们聊聊如何?”
突见此景,暗中观看的大臣们几乎快要瞪圆了眼睛。
在朝堂之中,司马光一直以古板严厉著称,而他奉行不结党,不营私,在朝中几乎没什么朋友,没想到今番主动与崔文卿攀谈,自让所有人震撼不已。
面对突如其来的司马光,崔文卿心内也是相当吃惊,不知道司马光意欲何为,而且他一想到此人乃是司马薇的老爹,更是有了几分慌乱,连忙作礼道:“见过司马大人,大人客气了,下官自然奉命。”
司马光点点头,目光瞄了瞄周围面露好奇之色的大臣们,鼻端微不可觉的轻哼了一声,对着崔文卿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说罢,背着手下了台阶。
崔文卿不敢托大,连忙亦步亦趋跟随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台阶,出了龙首道绕上了广场侧面宫道,这里除了每隔五丈有一名把守羽林卫之外,四下倒是无人。
待行至宫道拐角之处,一直负手前行沉默不语的司马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犀利的盯着崔文卿,眼波中流淌出意味不明之色。
被司马光这么盯着,饶是崔文卿的镇定,此刻也忍不住头皮有些发麻,连忙强自镇定勉力笑道:“呃……这个,司马大人,也不知道你找下官所为何事?”
司马光老眼视线依旧放在崔文卿脸上没有半点移开,待看得崔文卿大是窘迫之后,这才冷声言道:“崔大人,老夫感谢你昔日舍命相救小女,也感谢你能够在明教危及小女安危之下,救了她的性命,你的恩情,老夫虽然从来不曾挂在嘴边,然却一直是记在心头的。”
“敢情这未来老泰山是专程向我致谢的?”
闻言,崔文卿大觉愕然,也有些琢磨不透司马光的用意,连忙笑道:“岂敢岂敢,我崔文卿非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况且救下司马小姐,也是下官应该为之的事而已,实在当不得司马大人一个谢字。”
“你不用客气!恩情就是恩情,老夫记得很清楚!”司马薇脸容依旧冷峻,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以老夫之见,崔大人与小女的关系,似乎有些逾越了。”
“什么?!逾越?!”。
崔文卿登时被吓了一跳,以为司马光知道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掉头逃跑,以免被人家老爹痛揍一顿。
然他也算是意志坚定之人,竟死死的稳住身形,站定脚步,才没有转身而逃,故作不解的笑问道:“司马大人,我和司马小姐乃是国子监同窗,彼此之间的交情不错,大人这么说下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