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玦清醒的消息在第二日便传遍了京城的各大世家。
不管相熟的还是不熟的,为着他的那份救驾的缘由也得备下礼物前来探看,这是世家的规矩。
区别在于相熟的是主人家亲自前来,而不相熟的便只打发了府里的管家走一趟。
府里的这些杂事自有没由吩咐人去办,曲清歌便一心只接待前来的各府家眷。
所幸,来的都是她相识的。
田家的,于家的,郡主府的,还有几户是与梁玦关系亲近的世家公子,没有女眷,便由梁玦拖着病体亲自接待。
“清歌你出来就好了,一想到那灵珊郡主进趟宫都成了后妃,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恐她要寻你麻烦。”南阳郡主心直口快,一来就抱着曲清歌上下不停的看。
对于这个在关键时刻帮过她的人,曲清歌心怀感激,好生的回抱了她一下,郑重地表达了一番自己对她的感激之情。
哪知南阳郡主扭捏着身子低头看她:“谢就不必了,只是你上次说的那事儿可还当真否?”
上次那事儿,曲清歌犹豫了一阵,突然看到南阳郡主两颊飞红,立马想到了,值得她特意再次问一次的事儿,定是与她大哥、母亲有关的。
想到曲元晋与她相处时的那番自在,还有玉氏的笑而不语她当即点头:“自然,莫非姐姐嫌弃?”
南阳郡主脸上一红,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我自父母皆不在……难得清歌妹妹、伯母和元晋哥哥不嫌弃。”
“哟,咱们的郡主这脸红的……快别让曲伯母看见了。”见得房里的气氛这么好,晚到片刻的田采菲也忍不住打趣着。
“你们这群调皮背着我说什么呢?”说曹操曹操就到,玉氏竟然已经到了门口。
她一身绛紫长衫,身着翠青织金比甲,走得白皙的脸庞上红润阵阵,看得出来,她赶路赶得很着急。
在过门槛时,全凭两旁的曲清霜姐妹扶着才没有摔倒。
“母亲……”曲清歌看到她,一把扑上前,娇嗔的窝在她怀里撒了个娇,又看着曲家姐妹笑了笑。
“行了,多大的人了,也不怕被人笑话。”玉氏一边嗔怪她,一边爱抚的拍着她背哄着她。
“我……母亲有了郡主姐姐就嫌弃我这个亲闺女了。”曲清歌离了玉氏的怀抱,一把将南阳郡主往玉氏怀里一推,两人抱了个满怀,又引来房中几人哈哈大笑。
“这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玉氏看她说话行事自由自在,知她在三皇子府里大抵过得还不错,心里略微放松下来,只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张供奉起来的圣旨,心里就有无名怒火上涌。
他竟拿皇权如此作践她的女儿,侧妃,区区一个侧妃他倒也真拿得出手。
“母亲,殿下带着人过来拜会您。”曲元晋蹿在最前头,最先看到曲清歌,兄妹俩许久未见,握着双手说了半晌的话才算完。
梁玦领着田行道、于容淇,还有几个陌生的年青人过来了。
大梁朝民风开放,对未婚女子和男子的束缚并不算严格,这般有长辈的环境下,年轻男女相聚在一起,对他们的名声并无大碍。
几人分别见礼就坐。
梁玦已经开始介绍那两个看着眼生的年青人:“宋之远,缘书阁和听书轩的少东家。”曲清歌打眼望去,只见他眉眼清秀,穿着一身青衫圆领直裰,衣着颜色朴素,气质文雅,倒与书阁东家的身份相匹配。
梁玦又推过一位,他身着锦衣华服,戴金冠围织金腰带,看着便知出身富贵:“镇国公府公子秦子由。”
一出手就是国公府,果然出身不凡。
介绍过后,梁玦看着玉氏,此地她的身份和辈分最高,便领着他们再次起身一一给玉氏请安。
“镇国公夫人在荆州一向可好?”玉氏看向秦子由。
这般一问,众人便知,玉氏与镇国公夫人是老相识。
说来也是,当年那一批与玉氏年纪相仿的诸多的国公夫人、侯夫人里面,基本上都是她们之前京城名流中的一员,大家也许不是交情最好的,却也彼此认识。
“多谢伯夫人惦记,家母身子康健,在我来宛平城时,家母还特意让我记得去伯府拜见夫人。”秦子由身姿挺拔,英俊不凡,说话客气有加,看着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曲清歌依例与他们行礼,梁玦这般重视的将他们领到人前来介绍,只怕以后有大用,在吩咐下人们的时候,她特意让人一定要多加照看,力图摸准了他们的喜好。
待到太阳高高挂起,临近午时,梁玦传下话来要留饭。
这一圈里面都是互相交好的人家,互相拜访吃顿饭也属正常,便都没有推辞,彼此都受了。
午膳后,便分开说了会子话,大家相继告辞,玉氏有些不舍得曲清歌,便多留了一会儿。
没有外人了,曲清歌便直接撤了厅里的摆设,命人把茶点都搬到内室里去。
曲家一家子俱都围着罗汉软榻上说闲话。
曲清霜憋了半晌,这才寻到机会找曲清歌问话。
“父亲知道婶婶要来看你,特意嘱我为着宿州的事情向你道谢,若非三妹妹,只怕父亲那事儿不能善了,此时也不能另外派官。”曲清霜是真心实意道谢。
这事曲清歌帮过便没再多关注,只知曲远松宿州被人甩的锅被摘除了,现在已经原职平调荆州,倒也凑巧,正是刚刚那镇国公秦家的驻守之地。
“父亲此番要母亲替我相了亲事,待他走前会将亲事定下,以后咱们姐妹再相处,只怕不容易了。”曲清霜颇为伤感。
曲清歌内心的弦好似也被拨动了,她还记得上辈子曲清霜所嫁那人并非她的良人,先前求亲时,曲家大伯官运享通,后来因为事被上官打压,丢官弃职,发回原籍,极其落魄,出嫁的曲清霜命运便从那一刻开始变得不好,在她去后两年,她也因难产而死。
可怜可叹曲清霜孤高自傲了一辈子,却与她一般客死夫家。
女子的命运竟当真如此脆弱,让人无力反搞。
“不知伯父为大姐姐相看的那家人家姓甚名谁,殿下不才,也有几个认识的人,可以为大姐姐打听一番品行。”曲清歌有意替曲清霜改命。
“姓孙,乃是宛平城近郊平州一知府之子。”
知府的儿子配知府的女儿,身份地位来说倒是般配的。
曲清歌心头僵住,她记得当初曲清霜那夫君乃是姓米的,这回换了个姓孙的,人都换了,想必再不会有以前那样的事了,她堪堪放下心来。
“待大姐姐定了日子,我再行回去给大姐姐添妆。”
曲清霜低下头去,脸上难得红了一圈。
无论她性子再高傲,再冷清却也是个女子,面对婚事会害羞,会不好意思。
“大姐害羞了。”一旁的曲清雪捂着唇笑,笑得没心没肺。
曲清歌的眼眸不由看向她,想起刚刚她看着那秦子由发怔的模样,不由一叹,她眼看着要及笄,也是春心萌动之时了,只那秦子由,也不知对她这天真娇俏的四妹妹是否有意。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可曲清歌还有好多话未与玉氏交待。
趁着送她上马车时,她声叮嘱:“母亲与父亲就如此时这般相处便好,至于那刘姨娘所做所为,若抓不住证据,能不管她便先不管了吧。”
玉氏自然明白,以前是她一叶障目,心里眼里就只有争夺曲远桥的宠爱,顾不上长子的病,也顾不上女儿的教养,以至于到处荒废,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清醒了,身子也养好了,还给他下了那样的药,他便是怎么睡妾,她都没意见。
“刘姨娘倒是不蹦跶了,就你那祖母事多。”
就曲清歌被抢亲这事儿,旁人看在玉国公府的面子,还有皇命已下的份上,都不敢再多言了,反而就是她时时刻刻都不能忘记,见一回她,就挤兑她一回。
可她早不是从前的她了,以前她重视的东西,现在早就改变了,只要她的囡囡过得好,名声就是个狗屁。
母女俩依依不舍的分开,曲清歌站在大门处看着那辆三彩马车远去,久久不曾回过神。
“若是舍不得,过几日我便陪你回去一趟。”梁玦解下身上披风连人连衣衫便都搂在怀里,唇角停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
曲清歌轻嗯一声:“我大姐姐在相看人家,那平州知府孙家可有消息?”
梁玦朝后摆手:“让他们查去。”
“还有我大伯的事,你是怎么摆平的?”他还受着伤了,怎么就让他得了官职。
“行了,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今夜你打算怎么奖励为夫?”梁玦低头以唇封住她的粉唇。
“不要,还在外面了。”曲清歌轻轻挣扎着。
梁玦轻啄她几下,看看远处吹来的风,弯腰连披风带人一并打横抱起,往府里去。
“站住……”
还没走几步,便被人一柄长剑拦在门口。
梁玦把披风的帽子挡住曲清歌的双眼,一手扶稳她,只用一只手,将那长剑移开:“怎么,明知道打不赢我,又来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