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皇风流多情,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在玉氏出现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父皇也有长情的时候。
只可惜,那般的长情也不是给他母后的。
“那又怎么样?”刘皇后雍容尊贵的脸上带着怒意。
要不是她是乾元帝看上的女人,她还不想出手了。
想想二十多年了,那个女人到底有哪点好,居然还能在他心里占着那么要紧的位置。
刘皇后的心抓紧了,心底里默默涌上一阵巨大的无力感,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一下子落空了,她恨恨的咬牙:“皇儿,你不能放过她,立刻,马上,本宫要让她消失!”
她实在是太碍人眼了。
“母后,现在不是最佳时机!”梁璜摇头。
王书之早就与他分析过。
这一次他们出手太重,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从玉国公府前往东越边境之时就悄悄的布局,眼看着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精心弄好的龙袍局竟然被梁玦所破,再有这次离州、定州之事……
吴阿宝那边一开始也是胜券在握,看到玉国公老两口被下大牢,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立刻传来吴阿宝被斩之事。
他们从容将一切平王党栽到他们头上的罪名尽数安到吴阿宝头上。
偏偏……偏偏他想从中再做些什么,却四处受限,无处插手。
此时王书之已经劝过他,现在正是要紧时候,朝廷之中局势混乱,他接连出手,虽然暂时并未暴露什么,但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动过手,就总会留下痕迹,朝中不乏有与他针锋相对之人,总会循着痕迹摸到他。
所以,现在若是再大动的话,可实在是大大的不安定。
他斟酌一番之后拒绝:“母后,定州出事之事你亦知道,此时不适合再动!”
眼看着刘皇后的脸色要多云转阴,他连忙又道:“现在不动,日后一定一次性收拾住她!”
刘皇后刚刚那样说话,也不过是冲动罢了,现在冷静下来,心里也觉得他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她毕竟是做皇后的人,大局观尚在。
很快便想清楚了,强行捂着胸口按下这口恶气。
梁璜又隐晦的提到了梁玦在宫门口之事,刘皇后先前没有听说过,闻言,便蹙紧了柳眉,华贵的脸上显出一抹沉思。
“梁玦的胆子倒不!”
“母后莫要被他表面的温驯给骗了,他背着咱们在后面做了不少动作!”
曾经他也跟刘皇后一样以为梁玦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人,因而在各种争斗之中,从来都是将他撇开,未曾认真分析过他这人。
可在南诏之行中,他突然就在父皇面前露了脸,还得到了与他们一样的封地。
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再有他与玉国公府那般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让他放心不下的,而且其中还有最让他牵挂的便是他不该娶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女人。
“本宫知道了!”刘皇后心里一紧,默默的盘算起梁玦献给她的那几家铺子,似乎最近生意一直不怎么好,她原先听管事的说起,说是因为东越与大梁之间的战争,所以影响了东海珍珠和南海一带奇货的入京,可现在想想,这里面似乎大有隐情在。
“哼,他要是敢糊弄本宫,本宫定饶不了他!”刘皇后气哼哼的拍着桌案。
上面玉白的骨瓷被她连番拍打,早就站不住摔下桌来,砸在地上“砰”地摔成碎片。
“母后息怒,此事需从长计议!”梁璜在各种争斗中,越发显得沉稳。
王书之说得对,他是皇帝长子,又是嫡出,妥妥的第一皇位继承人,只要朝中那帮子文臣心里但凡还有个礼字,装着嫡长子继位的想法,他就无需太过担心。
刘皇后看到他的变化,心里是高兴的。
皇帝宠爱什么的,这么二十多年,她早就看透了,面前的梁璜才是她后半辈子尊荣的所在。
隆冬在一阵阵寒冷之中到来。
最近的宛平城萧索凄凉,到处都是一片炎寒。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还要冷。
“怕是要下雪了!”
离着冬至日还差着日子,天气却已经冷到了极致。
正房里,曲清歌懒懒的翻看着王府里的账册,随口吩咐一句:
“今日中午弄些好吃的,三表哥昨日不是出去打猎了吗,猎了鹿,让大厨房整治一下,招呼府里的人热乎乎的吃一顿!”她现在只对她手头嫁妆铺子的账本感兴趣,这旁的完全吸引不了她。
“清歌,你看看这账本!”坐在临窗的桌案上批字的梁玦突然翻出手边的一批账本端给她。
“这是什么?”曲清歌看着上面陌生的记录,不由惊讶。
“这是珍珠铺子……还有皮毛铺子!”
梁玦一一解释过去,顺带着指了指上面的归属者。
曲清歌更是大惊。
“皇后的东西你也动手脚?”她想起来了,这是梁玦当初为了在刘皇后手中救下玉氏拿出去献给她的。
据说这曾经是他手头上最赚钱的铺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曲清歌心里的天秤完全向他倾斜,在心里默默地原谅了他对她的多次隐瞒,甚至就连南诏之事,那些痛苦,那些茫然无助也都让她将其挂到凭栏处,任由大风将其风干,随风而去。
不管梁玦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看她的,只凭他能够拿出他算重要的东西来换她的母亲,就已经足够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看吧,她一直以来要得就不多。
因为受过太多的伤,被人错待得太厉害,所以她就显得格外的敏感,别人对她的丁点好,她就都记得牢牢实实的,反而容易忘记那人的不好。
“它原本也不是我的”梁玦淡淡地解释。
曲清歌微讶:“怎么说?”要不是他的,他又怎么可以随意决定它的去向呢?
“你先说,这个铺子若是给你接吗?”梁玦莞尔一笑看着她。
曲清歌摇头:“这铺子听着似是来历不明,我大概不会接!”
她并不缺钱使。
且不提玉国公府放在她那里的印章,那里面的产业随便拿出来一处,都能把人吓到,再说还有玉氏留给她的嫁妆铺子,那一间一间也都是玉国公府几代人的积累,不是那些新近的铺子能够相比的。
这铺子要是来历明晰,没有什么隐患,她或许会看在梁玦的份上接手替他管着,可要是这边跟皇后有关,那边又跟东越什么人有关,她当然不想管,这些经济上的东西最容易惹祸上身。
“它现在已经不是皇后的,也不是我的,而是你的!”梁玦从袖中抽出一张契约,上面明显是铺子主人的印信。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曲清歌皱眉,不敢置信地瞪着梁玦。
当初她明明看到他已经送给刘皇后,如今又……
“送给她的自然还在她手里,不过早就已经是一个空壳!”
铺子还在,地契也还是刘皇后的,可里面的东西早就变了,货源也会慢慢的停下。
这种买奇货的铺子,除了地段,最重要的是货源,还有早就已经形成的客人的群体。
这一点他铺子里原先的掌柜做得很好,货源他牢牢的握在手心,而这客源掌柜的早就已经登记造册,一旦有任何货物上新就会命专门的人上门送货,或者下帖子通知,只消在上面写上新店的地址,客户就又都回来了。
那几间奇货店没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姐们的支撑,就只能依靠在繁华地段每日的流量客人支撑。
这一日又一日的,衰败虽说不可能,可想与从前的营利相比,那是天方夜谭。
“所以你又开了一家!”曲清歌看着契书上面的地址,是在另外一条街,再有账本,虽然暂时没法子与先前那本相比,可这样看起来,也还是收入颇丰。
梁玦笑而不语,抬手也按住她的唇:“是,早就开了,也不止是因为她!”
曲清歌迷茫一阵,立马想到了最近与梁玦往来甚密的东越人,她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因为东越那些人!”
看账本上铺子里卖的那些东西,无一不是从海边弄来的,还有大部分是东越的奇货。
所以货源很有可能是出自他们那里。
梁玦点头:“他们只知那几间已经易主的铺子,却并不知道这几间,所以清歌你就安心拿着!”
曲清歌嘴唇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微闪。
听梁玦这么解释,虽然看着这东西没有确定不是,可是仍然烫手呀。但凡有个不测,那些人都不是好糊弄的。
“其实我并不缺银子使!”曲清歌解释着。
梁玦心里一动:“本王知道你不缺,只是你的是你的,本王的也是你的,你总不能嫁予本王,却一直使着嫁妆银子!”
当初清歌刚刚嫁给他时,他并不是王爷,就只有一座两进的府邸,里面很多东西都与其皇子身份不符,曲清歌为此给他添置了不少东西,他虽然嘴上没说,可一直都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要为她挣些家当,这才有了这几间铺子。
当然,这些还只是开始!
在梁玦的再三劝说下,曲清歌终究拗不过他,收下那几张烫手的契书。
梁玦一再保证,这些铺子一个个的都不会有问题,他眉眼深深:他算计谁也不会算计她,毕竟护着她都来不及!
梁玦出去忙之后,曲清歌一个人趴在软榻上想问题。
他在铺子的来历上并没有多做解释,但是可以从梁玦的只言片语中得到消息,那几间最火的铺子当初并不是他一手开设的,但是在后来的打理中,他渐渐地笼络住了其控制权,然后上次在皇后宫中便将其送给了皇后。
然后借着这股东风梁玦便堂而皇之地开起了自己的铺子。
他当着东越那群人明面上将这些铺子易主,然后又在刘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将其噬成了空壳,之后再送给自己!
他在所有人面面玩了一手一箭三雕之计。
那么最后呢……
如果自己这里并不是他的最后一步,她该如何自处。
成为东越和刘皇后那样的弃子,她又该怎么办?
曲清歌越想心里越荒芜,握着店铺契书的手,也隐隐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