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盒子叫锦上添花,另外一个叫内有乾坤。
明摆着是告诉安望海盒子中还有其他的内容,作为商人的江伯其和李松明李松明当然不肯放过这个结交叶云志的好机会,毕竟谁也不甘心当老二、老三,如果能搭上奉军的关系,无论怎样对自己的将来都有好处。
这就是商人。
这也是安望海宴请两人的其中一个原因,他需要有人来为自己在八王院内的奢华生活买单,还得利用他们两人巴结自己的机会让甬城三大家互相猜疑,开始内讧。
所以,安望海故意拿走了江伯其的那张银票,留下李松明的银票,让张辅之派来的仆人看见,再叮嘱他千万看好房间内的东西。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更会让仆人心存疑心,无论如何都得查看盒子中到底是什么,然后再汇报给主子张辅之。
等张辅之得知,只有李松明的盒子中有银票的时候,他会怎么样?
仆人见安望海离开,赶紧悄悄尾随,确定安望海回到霸王厅之后,这才返回桂花屋内,打开盒子仔细查看。
仆人查看完两个盒子后,又一路小跑到后门,开门后对一直侯在门口的民团头目耳语着。
那头目听完后,撒腿就往张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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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厅内,安望海热情地招待着两人,同时也不时去看立在旁边的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这场大戏仅仅只是拉开了帷幕。
江伯其举杯道:“早就听闻奉军张大帅麾下有一名绝顶聪明的参谋,没想到今日有幸结交,是我江某人此生的福气呀。”
李松明也起身道:“对呀,我们二人对叶特使仰慕已久,这一杯酒,是我们敬叶特使的,虽说借花献佛,但所有心意都包含在其中。”
江伯其也道:“也请叶特使原谅我们两位礼数上的不周。”
安望海举杯道:“我是军人出身,是个粗人,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我就知道,认识了,就是朋友,咱们现在是朋友,以后就是兄弟,血浓于水的兄弟!”
江伯其道:“对对对,兄弟。”
李松明也道:“那我们今后得管叶特使叫一声大哥了!”
安望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先前那番客套,就为了促使他们两人其中一人把这句话说出来,而且最好是李松明。
因为安望海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李松明,他最弱,实力最差,那就先从他下手,这就是安望海要留下李松明银票,并且故意让仆人看到的原因。
而甬城三大家中,张辅之是大哥,江伯其是老二,李松明为老三,可刚刚李松明却说“那我们今后得管叶特使叫一声大哥了”,这句话肯定会传到张辅之耳中。
加上银票的事,张辅之会如何对待李松明?
安望海赶紧道:“两位年长云志,云志怎敢成为两位哥哥的兄长呢?我为弟,两位为兄,弟弟敬两位哥哥一杯。”
三人哈哈大笑,笑罢一起饮完杯中酒。
这种场合,这些话,对安望海来说,都是脑子中早已写好的戏本,根本不需要彩排,因为他自小就生活在这种氛围之中,如何应对场面,在场面上应该说什么话,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安望海是旗人,家父曾经在清廷是有爵位的,所以,出生在官宦世家的他对这种官场和商场上的虚伪之言,他从小听到大,也从小学到大,很轻松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说这些又是为什么。
这也是安望海为何每每想找人快乐喝酒的时候,都会找一群完全不想认识,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人的原因。
三人虽然畅饮,但都保持着警惕,没有一人说任何越界的话,因为他们都清楚,不管他们说什么正经的话题,在这张桌子上都会变成另外的东西,要不变成杀人的利器,要不就变成攻心的法咒。
挂钟的时间终于指向了十点,安望海借口去上厕所,慢悠悠走出霸王厅,伸懒腰的同时,看向屋顶之上,然后指了指黑暗之中。
一直潜伏在屋顶上的伯三昧见状,立即翻身跳下,先一步到了黑暗之中。
等安望海到了之后,伯三昧上前道:“恩人,现在全城都在传你昨晚宴请裘移山和裘谷波父子的事情,谁都知道了。”
安望海道:“今晚你得替我做件事。”
伯三昧问:“什么事?”
安望海道:“今晚开始,你就是侠盗夜昙花。”
伯三昧很吃惊:“我是夜昙花?什么意思?”
安望海道:“今晚你得去李松明的纺织厂把他的机器给我烧了,在烧纸钱,你必须得让李松明的人看到你,知道你是夜昙花。”
伯三昧无比纳闷:“为什么呀?”
安望海皱眉道:“让你去就去,以后再给你解释。”
安望海安排好一切后返回霸王厅,挥手叫了人进来唱曲,三人坐在那一边喝一边听,不时还聊些荤段子助助兴,毕竟这里是八王院,原本就是烟花之地,三个男人坐在这里,不聊这些,难道还聊家国大事吗?
安望海知道,另外一出戏也敲锣打鼓的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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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城纺织厂外的小巷之中,一身黑衣的伯三昧悄然出现。
伯三昧卸下装满火油的千机囊,又探头看着纺织厂的高墙,高墙下只有几个看家护院的保镖在那抽烟闲聊,但他们都只是做做样子,因为在甬城,没人敢对李松明的厂子下手,什么帮派流氓,都很清楚得罪了李松明会是什么下场。
伯三昧背着千机囊,走到那几个保镖跟前站定。
五名抽烟的保镖抬眼看着伯三昧,其中一人惊得手中的烟都掉了。
为首者问:“干嘛的?”
伯三昧仔细回忆下,然后在那胡乱比划了下,沉声道:“不错,我就是夜昙花!”
几名保镖愣住了,互相对视一眼,都寻思这人有毛病吧?自报身份,还加上个“不错”,我们又没说他是夜昙花?
等等!难道这黑衣人真的是夜昙花!?
伯三昧原以为几人会被吓到,没想到几人眼中发出了绿光,毕竟现在夜昙花是悬赏的凶手,赏金就一千个大洋。
为首的保镖问:“你真的是夜昙花?”
伯三昧点头:“如假包换!”
其中一名保镖道:“头儿,管他的呢,先抓住了再说!”
保镖头目点头道:“兄弟们,一起上,抓活的,一千大洋一人两百!”
说着,五人一拥而上,伯三昧见状叹了口气。
不到一分钟,五个鼻青脸肿的保镖抱着头蹲在墙角下面,其中一个还哭了。
伯三昧上前道:“你哭什么呀?”
流泪的保镖道:“你打着我眼睛了,我不是哭了,我是管不住我眼睛,它自己个儿就往外面淌水。”
伯三昧摸了摸他的头:“都蹲这不要动,我等会儿回来你们要是还在,我就弄死你们!”
几名保镖赶紧点头,伯三昧翻墙进入了纺织厂。
过了大概十来秒,保镖头目道:“他刚才是不是说,要是他回来我们还在,就弄死我们?”
其余人一起点头,保镖头目起身拔腿就跑:“那还不跑!”
五人连滚带爬,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当场。
伯三昧进入纺织厂内,先把火油倒在部分机器上,然后转身查看了一圈,确定厂房内没人之后,点燃火油后,赶紧逃离。
伯三昧逃出纺织厂后,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一直跑到他都体力不支,确定安全后,他才爬上屋顶歇口气,没想到一扭头,却发现纺织厂方向的天空都红了。
伯三昧当时就傻眼了,这什么情况呀?我就是烧了几台机器而已,怎么会燃起这么大的火?
因为那纺织厂,严禁烟火的地方,只要起火,不及时扑灭,整个厂区都得遭殃,更何况,李松明几家纺织厂都是连成一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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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不好了!老爷!”一个李松明家的仆人呼喊着冲进了霸王厅内,冲向了已经喝得有些迷糊的李松明跟前。
清醒的安望海此刻正趴在那装睡,竖起耳朵听着。
李松明睁开朦胧的双眼:“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李家仆人喘着气道:“老爷,厂房失火了,烧了,全都烧了。”
李松明还没意识到严重性:“哪间烧了呀?”
李家仆人哭丧着脸道:“全都烧了!所有的全部都烧了!”
李松明此刻终于醒酒:“你说什么?纺织厂?”
李家仆人点头:“对,全烧了!”
李松明顾不得与其他人打招呼,拔腿就朝着外面跑去,跑出霸王厅外还摔了个狗吃屎,被仆人搀扶起来后,也顾不得正在流血的鼻子,继续狂奔着。
怎么会起火了?怎么会起火的呢!李松明满脑子就是这个念头,跑得越来越快,焦急得都忘记了门口还有车在等着自己,直到仆人把他拽回来,他这才坐上车,不断催促仆人开得越快越好。
霸王厅内,安望海慢慢抬起头来,用手绢擦着嘴,看着旁边已经喝得不醒人事的江伯其:“江老板?”
江伯其处于迷糊之中,只是“嗯”了一声。
安望海伸手推了推他:“江老板,李老板呢?”
江伯其还在那嘟囔着:“继续喝,今晚咱们得尽兴,得高兴,好高兴……”
安望海笑了,起身走到霸王厅外,看着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几名姑娘,挑了两个最漂亮的,塞了两张银票到她们手中:“去,把江老板送到房间,好生伺候,把你们平生绝学都使出来,让他明儿早上没办法下床,懂了吗?”
两名姑娘捂嘴笑着,揣好银票好兴高采烈地走进霸王厅搀扶着江伯其离开。
江伯其看着一片狼藉的霸王厅内,喃喃道:“女人和酒,可是世间最容易找到的神兵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