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贤离开后,安望海从角落中钻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唐安蜀问他:“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安望海道:“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必定会被仇恨所控制,他也不例外,可他现在却因为胡深放了他相反冷静了下来,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唐安蜀道:“这么说,你还是同意让他成为李松明的合伙人了?”
裘谷波插嘴道:“安王爷,没有其他人选了。”
安望海点头道:“没错,没有其他人选了,而且,让他当合伙人,也可以引蛇出洞,看看胡深有什么反应,胡深最近一直没动,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安呐。”
裘谷波道:“胡深动不动,不是取决于你吗?”
安望海只是看了一眼裘谷波道:“我明晚会去见日本人。”
裘谷波道:“我和安蜀会跟着你,以防不测。”
安望海点头:“那样最好,不过日本人也应该不会对我下手。”
唐安蜀却不这么认为:“你还是屈服于他们,他们当然不会,如果你不屈服,也许你回去的路上,他们就得对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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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香的归来,让堑壕夜叉小队的其他人兴奋不已,众人都围上去嘘寒问暖。
安息香也保持着笑容,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给了众人一遍,但在诉说的过程中,每每提到唐安蜀和夜馨两人的时候,她都会刻意表露出难过。
她这样做是故意的,主要是为了让善于观察的盐孙发现。
果不其然,在安息香说完经历之后,盐孙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有话单独对阿香说。”
众人各自散去,等大厅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盐孙才问:“你回来这么多天,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马上来都督府?”
安息香故意轻描淡写道:“我去散心了,毕竟这么久没回陆地上了,想四处逛逛。”
盐孙鼻子嗅了嗅:“而且你还喝了不少酒。”
安息香只是“嗯”了一声,就连这些酒,都是她临来之前喝下去的。
盐孙又问:“你喜欢上唐安蜀了吧?”
安息香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慢点点头,随后又道:“但那只是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不喜欢了。”
盐孙冷冷道:“那就好,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其他的我不想多说,既然回来了,就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安息香却问:“大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甬城?”
盐孙问:“怎么?觉得此处是伤心地了?想远离唐安蜀,眼不见心不烦?”
安息香却摇头道:“不,我只是累了,我只是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盐孙道:“查明真相,查明村子为何被屠,幕后真凶是谁,查清楚之后,为村子里的人报完仇,我们就走。”
安息香似乎不关心幕后真凶,却是问:“然后呢?去哪儿?”
盐孙迟疑了一下道:“回到村子,重建堑壕。”
安息香忽然道:“堑壕是不是存在,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只是一群募兵而已,我们做事只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活着,我们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吗?”
“像其他人?谁呀?”盐孙质问道,“谁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活着?你突然想追求人生的意义了?你一天是堑壕,一辈子都是,从你加入堑壕那一刻就注定了,你也要记住,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普通人,所谓的江湖,所谓的的异道,只是这个大世界中小世界而已,你跳出这个小世界,你永远跳不出这个大世界。”
安息香呆坐在那,看着盐孙离开,一时间觉得无比迷茫。
可同时,她又很想看到唐安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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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蜀和裘谷波清晨起来,就赶到了码头,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码头一如往常的热闹,因为没有海盗袭扰的关系,渔民的生活较比之前稳定很多,虽说他们都不知道海蛇根本没死,但心里还是感谢除掉海盗的傅国栋。
听着渔民百姓们的闲聊,裘谷波苦笑道:“不知道真相,活在自我认识的真相中,也许是一种福气。”
唐安蜀看着过往的行人:“你我皆百姓,我们以为自己想要真相,其实要的往往都是那个期盼的结果,如果结果与自己所要的不一样,是绝对不会接受真相。”
裘谷波环视周围道:“周围的地形都看完了,这里地势太广,我俩得分头行动。”
唐安蜀看着远处的渔船道:“我在渔船附近保护望海,然后尾随他,你就在码头周围。”
裘谷波道:“真的不需要其他人了?班鲁和伍六都很可靠。”
唐安蜀道:“望海只相信你和我,带其他人会激怒他的,如今整个甬城,知道他的身份的人,只有我和你,还有你爹。”
唐安蜀并未告诉裘谷波关于伯三昧的存在,因为这是他对安望海的尊重,也是安望海对他的信任。
此时的伯三昧早就混在码头的人群中,偷偷地注视着两人,两人早上观测地形的同时,伯三昧也早就将周围的地形牢记在心中。
除了唐安蜀和裘谷波之外,安望海也安排了伯三昧,这是他的习惯,他喜欢每件事都留一手,以防不测。
也正是因为他喜欢留一手,才能让他活到今天。
走在人群中的伯三昧却发现迎面走过来三个个头不高,走路姿势有些奇怪的渔民。
三个渔民都戴着斗笠,可走路的姿态与其他人不一样,步子不大,刻意躲闪着周围的人,斗笠下那半张脸不时露出厌恶之色。
伯三昧与那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其中有两人在低声对话,说的是日语。
日本人到这里来干什么?而且还乔装打扮?会不会是池田圭一的人?为了晚上的事来做提前布置?
伯三昧偷偷跟上那三个朝着东营地方向走去的日本人,日本人钻入巷子中之后,伯三昧踏墙上了屋顶,走在屋顶慢慢地跟着三人,直到三人与巷子中一个穿着寒酸贼眉鼠眼的男子会合。
贼眉鼠眼男子领着三名日本人进了一座木屋,而屋外还站着其他一些身上明显揣了利器的男子,伯三昧无法靠近,只得蹲下来耐心等着。
大概半小时后,三名日本人离开,屋内随后走出另外三人来,除了那名贼眉鼠眼的男子外,其中一人伯三昧认得,那是甬城蟹帮帮主陈远北!
陈远北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为什么会和日本人私下见面?而且恰好是在这个时候?伯三昧觉得事有蹊跷,思索了一下,转身赶往八王院,把这个消息告知安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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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离开东营地的陈远北,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新港,刚进新港的租界关卡,陈远北就命令手下等着,自己钻进了旁边的一栋烟馆之中。
烟雾缭绕的烟馆内,陈远北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张定锋。
张定锋瞟了一眼陈远北:“有什么消息吗?”
陈远北道:“张先生,有个大消息,非常值钱。”
张定锋道:“老规矩。”
张定锋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陈远北却不接:“张先生,我要洋人银行的支票,不要这个,您也知道,万一战事一起,银票这玩意儿很麻烦,还是洋人的玩意儿硬一点。”
张定锋笑了下,从口袋中摸出一叠钱来:“英镑,可以吗?”
陈远北笑了:“可以。”
张定锋抽出几张来递给陈远北:“先说。”
陈远北道:“今晚日本人要见一个大人物,就在甬城港口的某艘渔船之上。”
张定锋看着陈远北,又抽出几张来:“说名字。”
陈远北笑嘻嘻道:“那个日本人叫池田圭一。”
张定锋皱眉:“我问的是那个大人物的名字!”
陈远北明显是故意的:“哦,大人物的名字呀……”
张定锋只得又抽出几张来:“说吧!你好歹也是一帮帮主!”
陈远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张先生,蟹帮上下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都要不少钱呀,哎哟,跑题了,这个大人物的名字叫叶云志!”
张定锋顿时来了兴趣:“你确定?”
陈远北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张定锋剩下的钱。
张定锋干脆把剩下的钱全部扔给了陈远北:“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远北摇头道:“这点钱,不够买这个消息。”
张定锋冷笑一声:“要是这消息不值我心里的价位,你走不出烟馆。”
陈远北笑道:“放心,我敢一个人来,敢要这个价,就不怕消息不值钱。”
张定锋又摸出一叠钱来:“就这么多了。”
陈远北数着手里的英镑,沉声道:“日本人要做掉叶云志!”
“什么?”张定锋猛地站起来,“你可别胡说呀?那可是奉军特使,谁都知道,日本人和奉军的关系一向不错。”
陈远北正色道:“张先生,这事我能瞎说吗?日本人请的杀手已经到了甬城,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叶云志,我不知道,但今晚,我们得帮助他们的杀手牵制住叶云志的人。”
张定锋疑惑:“叶云志只身来甬城,他哪儿来的人?”
陈远北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日本人做事很谨慎的。”
张定锋道:“把详细布置告诉给我。”
陈远北笑道:“那又是另外一笔买卖了。”
张定锋冷笑道:“你等着,我去拿钱。”
张定锋刚走两步,陈远北又道:“哦,对了,记得多拿点,因为我还有个消息。”
张定锋驻足问:“说!”
陈远北附耳上去:“您让我盯着的那个叫乐正贤的人,今天一大早去了电报局,往顺天府发了一封电报,电报内容我已经搞到手了。”
张定锋微微点头:“在这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