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制衣局的人便到了，洛若素爱不释手得摸着那新制的礼服——一套深紫金丝织锦宫装，领头的姑姑一脸的谄媚：“娘娘，这是老身领着下面的小宫女们连夜赶出来的，料子，金丝都是选的极好的。”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洛若素身边说到，“皇上的意思呢，是要万分精细得给娘娘做这活，老身就自作主张，这金丝用的是嫔位才能用的金丝，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只是穿着就能觉着更加轻快舒服，还希望娘娘能喜欢。”
洛若素心领神会的笑了笑，问到：“那我的母妃那边，怎么样了？”
“王妃的衣服是从山南王宅子里，取来衣裳来照着做的，今天差人量了一下，只需要在腰间稍作改动即可。不会误事的。”
制衣局的人刚刚收拾着东西领了赏，要走的时候，只见外面有人来报：“美人，方贵妃到了。”
方贵妃？她怎么来了？洛若素记得自己曾经两次去她宫里求见，又和谈敏唐幼蓝结伴去过两次，总是被各种理由挡回去，顾安之那儿说话她也不常去，总是让人忘记宫里还有这么个尊贵的贵妃娘娘。
“今日怎么劳娘娘大驾？臣妾这地方，都还没用收拾乱哄哄的，闲人又这么多。”洛若素不知道这个娘娘为什么来，赶紧献殷勤出来迎着，这娘娘别看平时默不出声，搞得人这个时候倒是不知道她是什么底细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这位贵妃娘娘的时候，就觉得这方秋蕊贼眉鼠眼的，今日仔细一看，再加上方秋蕊现在笑着，眯眯眼塌鼻子更明显了，更是觉得小气，洛若素忍不住想这种人怎么当上贵妃的？
“凤后娘娘本是想要亲自来看看这礼服准备的怎么样了，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了，自然要精细认真些，只是头痛又犯了。本宫是去找娘娘说话的，就被打发过来了。”方秋蕊坐在那儿，说话时还微微喘着气，似乎是跑着过来的。
“快给娘娘送杯水来，这日头大，娘娘辛苦了。”洛若素也在方秋蕊旁边坐了下来，“你们几个快把衣服呈过来给娘娘看看。”
方秋蕊喝了口水，似乎是好多了：“我这换季的时候哮喘老毛病了，今出来愣是坐着步辇都把自己给难受了半天。”
制衣局的姑姑连忙带着人过来，毕恭毕敬得把托盘呈到方秋蕊面前，方秋蕊摸着料子，又捻了捻刺绣，问到：“尺寸还合适吗？”
“合适极了，多谢娘娘关心。”
“那，首饰那些都准备好了吗？”方秋蕊又问到。
“回娘娘的话，珍宝局正在改着，也就是这一半天的事情了。”
“倒是做的真是用心了，退下吧。”
一群人退了出去，山南王妃也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发髻，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洛若素赶忙起身拉着她说道：“母亲，这位是贵妃娘娘，来关心女儿衣服做的怎么样的。”
“贵妃娘娘万安，臣妾不知道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失了礼数，还请娘娘不要怪罪。”王妃行礼说道。
“王妃不必客气，是本宫来的突然。”方秋蕊走上前去扶起了王妃，倒是让洛若素觉得不好意思。
“美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本宫倒是想有几句悄悄话与美人细细聊聊。”
洛若素又是又几分诧异，这有什么话还不能当面说的？只好顺着方秋蕊的意思：“娘娘不介意的话，我们内室说吧。”
“我们找一件偏殿吧。”方秋蕊的眼睛似乎睁大了一些，“这鹤仪殿，总有一个就咱们俩能说话的地方吧。”
到底是什么话？要藏着人说？洛若素愈发不解，却觉得这事情有点严肃了。
“娘娘这边请——”洛若素引着方秋蕊往一间放着旧家具的偏殿去了，“这儿虽说僻静，但是也杂乱，希望别污了娘娘的眼睛。”
“洛若素，你知道僭越二字怎么写吗？”方秋蕊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脸孔，厉声说到。
“臣妾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何事让娘娘这么生气。”洛若素先是一愣，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在那么精细的地方动手脚，要是不让你知道，岂不是白费了她那番想讨巧的心意？”
该死的，方秋蕊这么一看就看出来了？“娘娘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还在狡辩？我母家也是世代进贡江南刺绣的，这样的丝线我要是分别不出来，那真是笑掉大牙了。”
洛若素这下可吓坏了，可是她表面上还是要强装镇定：“娘娘说的什么刺绣，丝线，臣妾并不知道，也不了解。臣妾真的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便拿着这衣服，随便抽一根金丝下来，找人验验到底是婕妤该用的金丝，还是嫔所用的金丝。欺君罔上，擅自僭越，不管你是山南王的女儿还是什么王的女儿，你是不是没听过三王爷的事情。”
洛若素这下可是吓坏了，三王爷的事情可是有所耳闻，当年还是太祖在的时候，太子还未定，三王爷狩猎的时候用了本该太子才能用的马具，虽说是太祖的亲儿子，也被废为庶人流放台州，据说走到半路就病死了。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要争着抢着明着暗着惦记着。”方秋蕊一串连珠炮般的问话，把洛若素吓傻了，心里也恨极了那个姑姑——不是说看不出来的吗？
洛若素噗通一下跪下，痛哭流涕起来：“求娘娘给臣妾一条生路吧，臣妾一时糊涂了。”
方秋蕊冷冷地盯着她，问到：“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厌恶顾安之吗？说实话。”
“臣妾，臣妾确实，不喜欢凤后娘娘。”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灰尘在阳光里不安分的到处飞，方秋蕊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腹部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也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看，这是那年在王府，顾安之亲手捅的，从那以后，皇上就再也没有与我亲近过。封我为贵妃，不过是对我的愧疚。”
“我恨极了她，所以我希望有一个人，能扳倒她，不管谁坐在那个后位上，只要不是她就好。”
“洛若素，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