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三个人的直线变成了弯曲的阶梯,分别朝着各自的梦想与希望,头也不回的拼命向前跑去。
连接的点在不知不觉之间出现了岔口。
偶尔,停下来之后,回过头去看,才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这么远,远到连对方的背影都看得不再清晰。
艾莎就是站在这样一扇充满了不安与悲伤的房门之前困惑着。她将门打开,看到的只有迷茫而无尽的绿色的草原。
那里没有夏以珩,没有陆西臣,没有任何人。
只剩下她自己。
孤独而又寂寞,这种感受是无法言语的难过。
艾莎拎着酱油瓶缓慢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路灯昏黄的光线将影子拉得长长的,路过夏以珩家门口的时候,女生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那扇黑暗的窗户。叔叔阿姨大概还在加班工作吧,也难怪夏以珩会选择住宿制的高中,起码这样不会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也不会感到孤单。
但是,他之所以会选择与她和陆西臣不同的高中,实际上也另有原因。
两年前吧。
两年前的夏天,初三毕业,中考刚刚结束。艾莎和陆西臣都沉浸在填报高中志愿的痛苦挣扎中,而夏以珩却满不在乎的四处奔走组起了一个乐团。他强调自己是团长,想要跟随他的人必须听从他的安排与吩咐。
说来也怪,跟着这样既霸道又嚣张的团长,难道不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吗?可是偏偏有人喜欢活在他的压迫之下,譬如巴巴地跟在他身后的贝斯手和鼓手以及键盘手,还有那个歌喉确实不错长相也很“少年杀手”的美女主唱。
虽然夏以珩的吉他弹得没有专业的好,在作曲方面也是个半吊子,不过有了外貌与身材这样的形体条件,想不红都难。
于是在那个初三毕业的暑假里,夏以珩拥有了属于他的乐团,属于他的首场live,属于他的一群小范围的fans。
他的辉煌从那一年开始了。
live会后小小的赚了一笔,夏以珩在家中开了个庆祝会。大家又疯又闹,喝了不少,最后全部都醉醺醺的离开。惟独坚持“未成年是绝对不能够饮酒”之说的陆西臣保持清醒,他因为第二天要参加棒球比赛,于是也随着人群走掉,临走时要艾莎照顾照顾那个醉得很难看的“邻居弟弟”。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艾莎和醉倒在沙发上的夏以珩。
“真是的,酒量那么差还喝得最多,高兴也不用不着和自己的身体作对吧。”艾莎只喝了一杯可乐,因为她属于陆西臣的“绝不喝酒”派。她从房间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到男生的身上,男生有些痛苦的皱起眉头,喃喃地嘟囔着“胃痛,痛死人了”。
活该,让你喝酒。尽管这么想着,艾莎还是不忍心看到夏以珩难过,坐在沙发旁问他:“要不要紧啊?我去给你买绿茶醒醒酒好不好?”
他摇头,伸手握住艾莎,微微睁开眼睛,望着女生轻声唤道:“艾莎。”
“嗯?”
“艾莎……”
“干吗啦。”
“……艾莎……”
这样被他一直叫着名字,艾莎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蠢蠢欲动。直到夏以珩握着她的手凑到嘴边,轻轻的亲吻后,她才触电一般的“嗖”的一下从沙发旁站了起来。
脸上的灼热一直烧红到了耳朵。
沙发上的少年却已经渐渐的熟睡,嘴角旁泛起的笑容就好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艾莎从夏以珩的家中跑出来,大步流星的走回自己的家,冲进房间里摔上门,整个人倒在床上用力的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心脏还在“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剧烈得仿佛就要冲出胸腔。
她在枕头里闷闷的长叹出声,然后使劲的甩了甩头。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发生改变,那是她一直所担心的。
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刻意的躲着夏以珩。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就连偶然碰到也只是尴尬的笑。那段时间,她经常跑去陆西臣家中,什么事情都和陆西臣一起行动,如果知道夏以珩也参加的话,她便会找各种借口躲在家里,什么也不说。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或许有些过分,对夏以珩也非常过意不去,她只是想要拼命的守护着从八岁起就一直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不想任何改变,这样维持下去就好。
直到得知夏以珩报考了与她和陆西臣不同的高中后,她才感到无限的后悔与伤心,甚至藏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
两年前的事。
只有她和夏以珩才清楚的秘密。
从来没有亲临过夏以珩的live现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着迷于音乐的世界,甚至还花费大把的精力与睡眠组建乐团。录音室、场地包括费用都由他一手操办,好像在艾莎拒绝成长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一声不响的蜕下了身上厚重的蛹壳,变成了闪烁光芒的美丽耀眼的蝴蝶。
在圣诞节的当晚,站在live现场时,艾莎突然醒悟般的意识到了那一点。
台上的主唱在唱些什么,艾莎其实没有听得太清。原因是她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夏以珩的身上。
他弹着吉他时所流露出的欣喜笑容,以及他指尖下迸发而出的低沉的、朦胧的、尖锐的或者是如同火山爆发时发出来的奔腾与咆哮声,几乎像是他全身的细胞在雀跃的奔跑一样,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想要表达出来的震撼的乐章。
周围的歌迷们随着乐曲一同欢呼尖叫,大声的以沉醉的姿态高喊着:
“——太帅了!”
艾莎仍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站在人群中呆呆的仰望着高台上的男生,心里仿佛有暗寂的海水在侵入,非常咸涩迷茫的味道。
为什么他要走得那么快,那么远。
她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艾莎?”身旁的陆西臣发现女生情绪低落的神色,“你还好吧?”
“嗯?”
“是不是这里太吵了?”
“……不,我没事。”
“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陆西臣望向高台上的某个身影,轻微的叹息出声,“不过,今天来看他的现场演出,总觉得他某天就会展翅飞走一样。”
“……”
“果然,他选择的是和我们不同的道路。虽然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还是会觉得有些寂寞。”
艾莎低下头,露出悲伤的眼神,她感到自己的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很难再愈合。
陆西臣在这时牵住她的手,别有含义的低声说道:“放心,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丢下你离开的。”
“……诶?”
“艾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
她并不觉得那是告白。但是,那一刻相互紧握的双手,还是令她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眼泪。虽然,比起陆西臣,她更加希望能够听到夏以珩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尽管当初从夏以珩身边逃开的,明明就是她自己。
——我不会丢下你离开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