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院子里的小昆虫奏出热闹的交响曲。
孤涂珹把睡着了的百里幽翎抱回床上,替她解了外衣,二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继除夕宴席后,举办“捕猎篝火会”。
有了除夕宴的经验,这次百里幽翎举办篝火晚会就轻松多了,几个吩咐下去,绿衣与红露就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天色暗下去,而古族恰好热闹起来。
古族各城在这一晚,都活动起来。
火堆燃烧着,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在古族人心中,篝火晚会比除夕宴席还要重要,象征着丰收和食物。
就连平日深居简出的族老,也出现在篝火晚会上祭祀先祖。
肃穆的祭祀之宴过去,族老们也纷纷离开。
广场上气氛一瞬之间升了起来,载歌载舞,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捕猎季节已经开始,愿我族捕猎丰收。”孤涂珹说着与过去同样的话语。
底下的官员深知可汗不喜废话的性格,年年这一句,也已经习惯。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和乐融融。
但总有人想搞事情。
景王:“听闻百里王朝的女子才艺超凡,能歌善舞,不如今日可敦让我们见识一番?”
百里幽翎看着坐在下首的景王,面上笑着,心里吐槽这景王怎么这么不安分。
才艺超凡倒是真的,能歌善舞又如何?
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歌舞,只风尘之地如此。
再说,不好意思,她不善歌舞。
百里幽翎笑道:“本宫平日繁忙,不曾学习歌舞,怕是了不了景王此愿。”
孤涂珹皱眉,死亡的视线射向景王。
孤涂珹:“胡闹,可敦怎可如何?”
景王最近脑子越发的不正常了。
他怎么可能会让幽翎如风尘女子般献歌献舞!
孤涂景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到孤涂珹的冰冷刺骨的目光,又闭上了嘴巴。
孤涂珹:“景王昨日不是与本王说,你那侄女自小聪明伶俐,三歌六舞样样精通,不如就让你那侄女来表演。”
听到此话,司空蝶原还笑着的嘴角僵硬住,要不是大家都看着她,她怕是忍不住黑脸。
孤涂珹接着说:“司空小姐觉得如何?不知我们今晚是否有幸能见识一番?”
孤涂珹把景王的话抛回去。
百里幽翎一会看看孤涂珹,一会看看景王与司空蝶僵硬的表情。
这个男人还挺聪明的嘛。
既然有人帮她出头,那她就安安静静地看戏好了。
司空蝶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首位的男人。
他不愿让百里幽翎献舞,却让她来?!
她暗示景王提建议,本是想着百里幽翎不会当着众人面前不给景王面子。
没想到百里幽翎还没怎么说话,可汗就先护上了!
还让她来献舞,像个舞姬一样卖弄风情?
百里幽翎何德何能?她才是最与可汗相配的人!明明是她先喜欢的!
司空蝶脸色苍白,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望向孤涂珹的目光可怜楚楚。
司空蝶:“回可汗,臣女……”
不待她说完,另一边的玉文芯就打断她的话:“常听别人夸司空小姐才艺双全,是古族第一美人呢,今晚司空小姐就表演一番,坐实这个名头吧。”
又是玉文芯这个贱人!
司空蝶看向玉文芯的目光满含仇恨,呵,从小就与她不对劲,大大咧咧的没有女人味,也不知可汗为何会跟这个女人更亲近?
玉文芯丝毫不畏惧司空蝶的目光,或者说是丝毫不在意。
不过是一个懂得装模作样、矫揉造作的女人罢了。
其他围观吃瓜人员也听说过二人不合,景王他们得罪不起,玉文家的嫡小姐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所以他们就默默地看着,不说话才不会招人记恨。
不过,若是以前,这古族第一美人的名头落到司空蝶头上,倒也算得上名副其实。
但现在,众人压力山大地顶着可汗的目光,偷偷看了几眼可敦。
现在有了可敦,怕是他们古族的女子,再也无人敢称第一美人了。
场上气氛凝结,可汗与可敦悄声说着话,景王与司空蝶脸色难看,玉文芯闲闲地喝着宫里新酿的葡萄酒。
嗯,这葡萄酒味道不错,不呛。
孤涂裴看着首位上交颈鸳鸯似的二人,眼神冷漠,嘴角的笑却依旧温和。
孤涂裴:“玉文小姐此言差矣。今晚篝火晚会盛宴,歌舞之类的已经欣赏得差不多了,若再等司空小姐表演完,约莫时间所剩不多。”
闻言,司空蝶感激地看着孤涂裴。
孤涂景趁机接话:“贤王说得是,宴会时间不长,今晚的重头戏还没到来,若是让小蝶给耽搁了,那就不好了。”
两位王爷都发声了,其他人自然是附和着。
玉文芯表情不变。
若是能让司空蝶“精彩”献舞,自然最好。不能的话,隔应隔应她一番也好。
百里幽翎一边看着戏,一边投喂孤涂珹。
司空蝶那隐忍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百里幽翎:“既然如此,那这歌舞就罢了。众位现在可以离席了。”
经过这次歌舞之事,景王与司空蝶怕是恨死她了吧。
百里幽翎猜得没错,此时的景王与司空蝶二人,面色愤恨。
一个觉得百里幽翎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给她面子;另一个觉得百里幽翎这个狐狸精迷惑了可汗,才让可汗替她说话来为难自己。
只能说,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些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喜欢把错误都归到别人身上。
篝火晚会的重头戏,是通宵的夜市。
这一晚,古族人在捕猎时获得的珍稀动物或者草药,都会压到这次的夜市进行交易。
今夜,是古族最热闹的一晚。
百里幽翎在孤涂珹的强烈要求下,重新戴上了她和亲路上经常戴着的面纱。
二人走在夜市中,一个高大一个纤柔,看上去无比般配,如同这夜市中其他平凡的夫妻一样。
侍女与侍卫们听从可汗的吩咐,远远地跟着,尽然降低存在感。
街道四周灯笼悬挂,散发出柔黄的光芒。
孤涂珹戴着半脸面具,百里幽翎则戴着面纱,再加上昏黄的灯火,夜市的老百姓不会认出这是他们的可汗与可敦。
见到了,也只会在心中感叹二人气质不俗,非富则贵。
百里幽翎已经近二十年不曾逛过夜市了。
而买买买,一向是女人的爱好。无论是十八岁、三十八岁还是五十八岁。
现在的百里幽翎,不用为钱发愁,自然是想买就买,快乐剁手。
不一会儿,孤涂珹两手拎满了布袋子,而百里幽翎才逛了一条街巷,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大概是还有许多要买的。
侍卫接受到命令,悄无声息地过来把孤涂珹手上的东西送回宫里。
百里幽翎又逛了一条巷子,然后发现孤涂珹与自己又拿不了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买太多了。
果然,女人对购物天生感兴趣。
为了奖励孤涂珹当了一路的拎包小弟,百里幽翎带孤涂珹去了有名的酒楼里吃宵夜。
酒楼对面的空地上,竟还上演着皮影戏。
百里幽翎盯着戏班子的人,观察他们的身形和言行,认出了那戏班子来自百里王朝。
体型中等,气质平和,身上穿的是蜀地产的五彩秀锦衣,脚上的鞋子,也是皇城一带生产的。
没想到百里王朝的戏班子走这么远的路来到了古族。
孤涂珹:“想看皮影戏?”
孤涂珹随着百里幽翎的目光看向窗外的人群聚集之处。
百里幽翎:“嗯,那戏班子应该是来自百里王朝。”
孤涂珹惊讶:“没想到除了走南串北的商人外,竟然还有戏班子穿越草原。”
百里幽翎:“也许是在这边能赚多些钱。”
在百里王朝,戏班子数量繁多,一些没有大名气的戏班子只能去落后点的地方演出,这样一来,赚钱肯定不多。
而在古族这些偏远地区的部族,戏班子就显得珍贵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了养家糊口,背井离乡之人不在少数。现代里这种现象更是这样。
孤涂珹:“确实能。”
外面敲门声响起,得到允许后,一位黑衣人轻悄悄地走了进来,行礼后,在孤涂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又轻巧地离开了。
百里幽翎:“怎么了?”面色怪怪的。
孤涂珹:“翼族可汗拓跋岩在酒楼另一边。”
二人对视,若有所思。
百里幽翎:“拓跋岩竟敢亲自来到王城?”
孤涂珹:“乔装过后来的,要不是我的侍卫曾与他交手,怕是认不出来。”
百里幽翎皱眉,想不清楚拓跋岩为何冒险来到古族王城。
百里幽翎:“那我们怎么办?静观其变?”
孤涂珹点头:“王城今夜甚为热闹,拓跋岩身边暗卫很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若去抓捕他,怕是会引起惊慌。”
百里幽翎:“嗯,那叫人盯着他。”
“暗三看着。”
今夜决然不能捉拓跋岩的,惊扰篝火晚会,族老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
这是古族人的信仰,比一个拓跋岩重要多了。
不管拓跋岩过来做什么,他们皆已不变应万变。
想通后,二人又放松心情看起皮影戏。
追根溯源,拓跋岩还能算得上是二人姻缘的牵线人。
拓跋岩是翼族可汗,为人心狠手辣,心机深不可测,杀兄弑父上位。
成为可汗后,训练翼族成为马上强者,信奉弱肉强吃。
翼族的地盘在最北边,冬天气候条件恶劣,冰天雪地,食物匮乏。
若是别的部族如此,要么会选择冬天迁移到南方,要么就寻求帮助,即先借助物资,待到来年解冰后再偿还。
而翼族可汗拓跋岩却脑回路清奇,或者说是傲气至极,不愿向别的部族低头。
两边思量着,不知怎么的就打上了百里王朝的主意。
连续几年抢掠百里王朝边界老百姓的食物与御寒之物。
百里王朝出兵多次,但崇文的百里王朝在草原上怎敌得过马上强将?
每次出兵都只能让翼族消停几日罢了。
来来回回互相试探几次后,翼族发现了百里王朝奈何不了他们,便越发猖狂,边界人们的生活被扰乱。
来自边界的折子越来越多,百里幽翎记得每次冬季,父王的脸色都不好看。
翼族这一行为,是对百里王朝的挑衅与嘲讽。
王朝连小小翼族都奈何不了,这不是给天下人看笑话吗!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年,边界人民不堪其扰,对王朝也愈发的不满。
那段时间,每次收到来自北边边界的折子,父王愁得连头发都变白了。
去年冬季,二哥自请领兵攻打翼族,父王母后虽不舍,但见二哥已下定决心,便不再阻挠。
二哥虽然习武多年,但终究年轻,经验不足。
在一次对战中,被拓跋岩引入设好的陷阱中,一行人失去了音信。
消息传回王朝后,父王震怒,母后急得病倒在床,大哥与她也无比担心。
那是百里幽翎在这个世界十七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慌,若是二哥出了什么事,他们怕是永远不能心安,再难回往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