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百里幽翎在舒服地享受着早膳,而朝堂上的孤涂珹和时隔半个多月又重新见到可汗的官员之间,气氛诡异。
“臣认为捕猎之事......”玉文大将军,也就是玉文熠的父亲,汇报着下次捕猎之事的安排。不同于以往的挺胸昂首,此时他眼睛紧盯着前方那块地,似乎那地上有黄金。
玉文大将军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心,肩膀微微抖动着,面上绷紧,努力用最平静最冷漠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意见。不敢再抬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再看朝堂上其他官员也是如此,今日是难得的齐整的一片低头。看起来个个都乖巧得像全心听从可汗的忠臣。
事实上,细看每个人的脸上,嘴巴都咧开了不一样的弧度。又要死命地压抑着,显得脸上表情特别狰狞。
稳重成熟的老臣们还好,他们已经习惯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但对于像玉文熠这样性子跳脱的人来说,快要绷不住了。
玉文熠刚默默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时,就感到一道凛冽刺骨的目光直直地投到他的身上。他身躯一颤,下一刻,面上又回归平静。
孤涂珹坐在上首,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胡子,结果只摸到一片光滑的下巴,手一转,摸了一下耳朵,假装自己是不经意的。
玉文熠抬头时恰好见到这一幕,又受到那一片光下巴的刺激,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仿佛打开了大家的笑穴。其他人本来就忍得难受,现在既然有一个人提前笑了出来,他们再也忍不了了。
“哈哈哈......”
顿时,肃静的朝堂上想起了震天的爆笑声。
只见平日无论是严肃死板的,还是不苟言笑的官员,亦或是死对头,这一刻他们终于笑出了共鸣。
孤涂珹看着下面笑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一堆汉子,脸色一黑,身上的寒气嗖嗖地往外发着。
“笑够了?”孤涂珹眼神幽幽地看着众人。
仿佛又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的笑声默契地一瞬停了下来。各就各位,脸色平静,除去脸上还带着一点点情绪激动带来的红晕能看出之前的不平静。
“还想笑?”孤涂珹看着玉文熠微微抖动的身形,“要不要本王留时间让你们笑个够?”
刚刚还笑声震耳欲聋的汉子们此时恨不得将头低到地心里,缩得像只鹌鹑,无人敢直面可汗的冷脸。
死寂得空气都快凝结了,大家就在这种氛围下,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孤涂珹才出声:“还有事情要说吗?”没事就快滚回去,别以为他没见到他们抖动的肩膀。
大家悄悄侧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眼神后,最后由景王爷为代表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众臣无事再奏。”再留在这里他们都要憋出内伤了。
“退朝。”孤涂珹简洁明了地吐出二字,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说,站起来大步地离开了。
身后众人低着头恭敬地送他离开,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大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的魔鬼笑声再次响彻苍穹,草丛里的昆虫叫声都被吓得沉默了,天空中刚路过的老鹰翅膀一颤,飞行轨迹偏离了几分,赶在撞上树枝之前又拐了回来。
常年伺候在可汗身边的公公也被这笑声惊得心脏加速跳了跳,你们是魔鬼吗?
公公在心里替可汗讨伐了一顿,仿佛觉得这些人见识太少,少见多怪,前提是忽略他眼中的笑意。
今天的可汗,居然没有了胡子!
大家尽管乐哈哈,但心里都惊讶得一批。虽说右贤王也没有胡子,但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而一向狂野的可汗蓄了这么多年的胡子突然没了,露出一张光洁的脸,完全变了样子。突然感觉好
不过,虽然容貌上变得没有比以前......“温柔”了一些,但周身的气势依旧让他们惶恐。
然而,古族的汉子就是不怕死!不敢当着可汗的面笑,难不成他们还不敢在他背后笑吗!
同时心里也在暗暗想是哪位勇气敢给可汗剃掉胡子的?现在是否安好?
莫不是可汗被人下了降头,受了刺激自己剃掉的?
不管怎样,可汗这个模样够他们笑三天了,他们要抓紧时间笑,否则三天后,胡须又重新冒出来,他们就没了每日的快乐源泉了。
其实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百里幽翎好不容易找了理由让孤涂珹剃光胡子,又怎么会轻易让他再把胡子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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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涂珹忍住一肚子的不爽走在回悠苑的路上,其中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羞耻。
脚步匆匆,似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路上零零散散的宫女太监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可汗带风一样飞速走过,问候卡在喉咙里。
孤涂珹回了悠苑,今日他到来的时间比往常早了许多,就连孤涂玥,也还留在书院里,尚未放学。
二人对视间,又想起昨夜那羞于言表的事,双双把眼睛避开对方。
到底是百里幽翎这个现代人思想更开放,接受能力更强。她唾弃了一会自己,都老夫老妻了,负距离都经常的事,昨晚那种小程度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过来坐吧。”百里幽翎挥手唤他过来,示意他坐到桌子对面去。
孤涂珹上前,坐到了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刚刚的不爽消失得一干二净。
百里幽翎打开特意放在桌子上的盒子,里面是零碎几张未完全燃烧留下的小边角绿色纸张和一些灰烬。
“这是?”孤涂珹接过盒子,拿出一张四周黑灰只余中间一抹完整地方的纸片出来,仔细地端详着。两指夹着摩挲几下,又放到鼻子下闻闻,又移步到光照下,把纸张放在光照下。
下一刻,一直注意着孤涂珹动作的百里幽翎蓦然睁大了眼睛。
那片有着燃烧痕迹的纸张,竟由浅浅的绿色变成了明亮的绿光,嗯……感觉头顶一片绿光就是这种绿了。百里幽翎想。
孤涂珹皱着的眉眼松开,把纸张放回盒里。
“这个你从哪里找到的?”孤涂珹问。
“不如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绿光闪亮得耀眼啊!
“如果没认错,是翼族特有的翼竹。”孤涂珹看着百里幽翎把玩得起劲,接着说下去,“翼族生长在冰寒之地,而且每年冰块融化的日子里,都需要灌溉用树叶压榨出来的绿色树汁,日日不可断。如此五年,才会长成一支一人高的翼竹。此竹只可在翼族最北边种植,珍贵无比。翼族往往让技艺精湛的老师傅把它做成纸张。”
“方才你也见到了该纸的奇妙之处。平时是浅绿色,纸质光滑无比,吸墨功用强,且放到阳光下时,会发出刚才那样的亮光。因为材料稀少,所做出的纸张也不多,所以这种纸张只供翼族王室使用。”孤涂珹将自己所知的都倾盆而出。
“翼族?”百里幽翎沉思。
孤涂珹以为百里幽翎是在遗憾只有翼族使用,毕竟她表现得对这种纸张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用羡慕,库房里堆着一大叠。”
别人有的,我都会给你,我不会让你去羡慕别人的。
因为只有过得不满意的人,才会去羡慕别人所拥有的东西。
我怎么舍得让你过得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