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可是要出去？”刘嬷嬷慈祥的望着镜中的女子，轻声询问道。

还不等女子回答，边上的小丫头就笑着走过来，娇俏着说道：“姑娘好些日子没出去了，整日待在屋子里也不好，趁着今日这么好的日光，姑娘不妨出去走走。”

曲安宁抿唇一笑，嫩白如玉的手指轻点小丫头的额头，“你呀，是不是这几日闷在府上，耐不住了？”

一看自己的想法被自家姑娘给猜透了，香杏小脸一红，稍稍跺脚，“姑娘，奴婢是怕您厌了，才这样说的，你就应了吧！”

刘嬷嬷摇摇头，笑道，“姑娘，香杏这丫头说的也对，这几日连绵细雨，屋子里闷得慌。今日出了太阳，姑娘去街上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物件。”

“对呀，姑娘，去吧！”香杏在一旁殷殷劝道。

曲安宁没有什么出去的欲望，但看着香杏渴望的小眼神，不忍心拒绝，想着还是答应了吧。前几日她身子不大好，惹得她们担心不已，今日出去走走，省得她们再担心。

“那今天我们就去走走。”曲宁安笑着答道。杏眼里满是灵动的光芒，娇态十足。

“那可要为姑娘好好打扮打扮，姑娘整日就这么素淡，这些漂亮的首饰都没有用武之地了。”香杏看着桌上各式精美华丽的首饰，皱眉说道。

要她说呀，她家姑娘就是太素净了，头上的簪子从来都是那几支，侯府送过来的衣服首饰，姑娘也就只穿那些素净的，其它的全都压箱底去了，都不拿出来穿穿，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料子。不过，自家姑娘长相也是没得说的，恐怕京中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她家姑娘相貌真真是让她一个女子都心动，巴掌大的小脸如同那春日里的桃花一般，娇妍欲滴。莹牙贝齿，唇若含丹，皓首琼鼻，杏眼灵动，眉眼如画，眉梢带着一抹风情，微微一笑便能勾动人心，一垂首，浓密挺翘的睫毛像那小扇子一般，扑扑的惹人怜惜，真真是娇媚无双的主儿。

若只是娇媚，那就有些艳俗，可自家姑娘浑身都透着静雅。主要是她家姑娘太过安静，清澈透净，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似的，无端端的让人身心舒爽。跟在姑娘身旁，整个人都静下来了，也许，这就是自家姑娘的过人之处。

“可是整日呆在府里，也不用见外人，为何要那般麻烦，况且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曲安宁不解，眼神中满是懵懂。

她是个懒的，嫌那些首饰累赘麻烦，便不愿意戴那些。

“话是这么说，但姑娘过段时间就要回去了，侯府规矩多，不比在这，姑娘可以不管那么多，去了侯府，该有的还是要有的。现如今姑娘就要及笄了，姑娘在府上跟着老嬷嬷学规矩，该学的也都学完了，姑娘也是该闲下来了，到侯府就没这种清闲时光了。”刘嬷嬷挽起曲安宁的几缕青丝，用梳篦轻轻打理着，语气满是怜惜。

曲安宁愣了愣，这才记起来，是了，她还是要回去的，不是一辈子待在这烟雨朦胧、如画如梦的江南，终究是要回去的，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罢了，回去就回去吧，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曲安宁拨弄着手边的首饰盒子，从里面挑出一只玉镯，拿在手上把玩。

“姑娘别不爱听，嬷嬷也是担心姑娘，姑娘因身子不好，自五岁起就离开了侯府，来到这江南养病，如今府上差不多也要派人过来接姑娘回去了，姑娘也是要好好想想今后了。虽然说侯爷和老夫人会为姑娘安排，但姑娘心中也要有些成算。”

刘嬷嬷轻柔的抚摸着曲安宁的发丝，不由得想起了这过去的几年，唉，自家姑娘也是可怜儿。

侯府嫡女，父亲镇安侯，母亲也是世家女，可以说是顶好的家世。可因为身子弱，只能来到这江南老宅养病，虽说侯爷夫人会时不时来信过来，但也只是纸上说说，这哪里比得上在侯府。现如今身子大好，也是到了回去的时候。只是啊，姑娘这几年性子越来越安静，成天就待在书房里，以前还会问问侯府的事，现如今都不问了，也不知这样好不好。

“嬷嬷，你放心，我省得。”曲安宁糯糯应道，可能是在这江南住久了，声音也和江南女子一般，软软糯糯，跟含了糖一般，听上去甜滋滋的，软溶溶的。

曲安宁知道刘嬷嬷的担心，她也不想多解释。该知道她还是知道的，侯府送来的教养嬷嬷，她也是认真跟着学了，对于侯府的事她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如今她在这想着也没用，还不如等回去再仔细思量。

只不过生活太过闲适，平日里也就有些忪懒了些，况且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善于谋算的人，吃吃喝喝不就好了吗？她的目标就是在这个世界混吃等死，也不想有什么大作为。

“好了，姑娘瞧瞧，这样可还行？”香杏帮曲安宁上好妆后，就退到一旁。

曲安宁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姑娘可是被自己的样貌给惊住了？要我说啊，姑娘要是能像今天这般，那奴婢的手艺也不用荒废了。”香杏捂嘴笑道。

曲安宁转过身子，脸上漫上几朵红云，轻轻抿唇一笑，嗔道：“香杏又在这胡说了，可是今天在哪受编排了，在这取笑姑娘我？”随后又歪头对着刘嬷嬷说道：“嬷嬷可要好好管管小丫头，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那行，嬷嬷就罚香杏以后天天给姑娘梳妆可好？”嬷嬷笑着听着自家姑娘的俏皮话，也不揭穿，接着曲安宁的话说下去了。

“这样正好，到时候姑娘自己可别嫌麻烦。”香杏巴不得呢，给美人梳妆也是一种享受，何况这本就是她要做的事，当然是极好的。

曲安宁鼓了鼓腮帮子，有些苦恼，好像又坑到自己了。

“好了，姑娘现在出去正好，等会儿日头上来了就不好了。”刘嬷嬷看着她苦恼的小模样，忍不住笑理了理她的鬓角。

“刘嬷嬷说的是。”

曲安宁带着刘嬷嬷和几个丫头，颇有几分浩浩荡荡的阵式。正要出府门，曲安宁忽然想起一事，脚步停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面容。

转身走到刘嬷嬷身旁停住，清亮的眸子乖乖巧巧的看着刘嬷嬷不说话。

刘嬷嬷立即会意，随即笑着点点头，从身后的丫头手中接过面纱，仔细为曲安宁戴上，“姑娘要记得，出门要戴上面纱，不能让人瞧去了。虽说这不是在京城，但还是要注意些的。”

“嗯，会记住的，嬷嬷不用担心。”曲安宁见面纱完全将自己的脸给挡住了，悠悠的舒了一口气。这个样貌出去，怕是会生出事端，还是挡住更好。

这也就是曲安宁不喜装扮的原因之一了，这个容貌太盛，哪怕是素净的一张脸，也能惹人动心，何况是盛妆之下的。这世道虽说没有以前那般对女子刻薄，但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女子娴静秀雅，方是宜室宜家，这乃当今大多数女子所推崇的，容貌过于绮丽，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曲宁安每次出行，都会戴上面纱，有时候犯懒了，直接不出去，这样也能少惹一些闲话。这江南不是京城，一旦出事，可就麻烦了。所幸她不是个好热闹的人，安于一隅，也是极好的。

见曲安宁把整张脸都挡住了，只剩下水汪汪的杏眼，香杏嘟着嘴，“姑娘每次出去都要戴面纱，这上好的妆都被挡住了。”

香杏没想到这么多，她只想姑娘这么美，当然要让人看了。隔壁的几户人家的下人都传她们家姑娘貌若无盐女，每次她都想冲上去理论理论，明明自家姑娘貌若天仙。

曲安宁脚步一顿，眼睛不经意间扫向香杏，随后又继续前行。

刘嬷嬷听到香杏的话，眼神一暗，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香杏察觉到气氛不对，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头，避过刘嬷嬷的视线。

真是个蠢的，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忘了自家姑娘的性子。姑娘不喜别人谈其容貌，况且姑娘不是同她们一样，姑娘是贵女，一举一动皆关系到姑娘的名誉，甚至是侯府的声誉，岂能随随便便。香杏暗暗在心中责怪自己，告诫自己以后更要小心些。不能因为姑娘心善，自己就大意了。

丫头们也是知道曲安宁喜静，不喜欢到那闹哄哄的集市上去，便拥着曲宁安上了街边的茶楼。刚一坐下，曲安宁便将身边的丫头和婆子都打发走了，丫头们好玩，到街上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刘嬷嬷不放心她，便留了下来。

刘嬷嬷将茶沏好，端到曲安宁面前，“姑娘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耍耍，要不下去看看？姑娘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曲安宁笑着摇摇头，“这江南的风景，都看了快十年了，来来去去也就这些，还不如坐下来看这些过往的路人，这样反倒更有趣些。”

曲安宁坐在窗边，一脸兴致的看着街上的人。

“姑娘还要留着那个丫头吗？那丫头口无遮拦，终究是个祸患。”

“嬷嬷多心了，香杏不是跟着我们从京城来的，到底是缺了些规矩，嬷嬷耐心教教就好了。至于祸患，还不至于此，香杏是个忠心的。再说，不是还有嬷嬷你看着吗？”曲安宁低头嗅着鼻尖的茶香，轻轻抿了一口，嘴角牵上了淡淡的笑意。

“许是嬷嬷多想了，姑娘放心，嬷嬷会好好教她们规矩的。”嬷嬷见曲安宁一副闲适的模样，心中的忧愁不觉的散去了一大半。

她呀，只要让自家姑娘过得舒坦就行，至于这些人，她会帮自家姑娘看着的，谁也别想欺负她家姑娘。

许是窗外吹来的清风太过清爽，曲安宁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纤手撑着自己的小脑袋，准备小憩一会儿。

刘嬷嬷见她小脑袋蹭了蹭手背，整个人看上去软乎乎的，一时心软，也就没有阻止，由着她去了。只是把大开着的窗户关拢一些，怕她吹了风着凉，而后刘嬷嬷就站一旁守着。

“黎兄，这江南果然是美如画啊，怪不得恩师在这安居。”李枫拍着旁边黎钰的肩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江南精巧的美景的惊叹。

黎钰看着肩膀上的手，微微皱眉，悄悄错开几步，笑着回道：“自是，江南自古以来就被无数的名人志士称道。老师选择在这终老，自是极好的。”语气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很是温和。

“倒也是，明日我们就要回京，今日可要好好赏赏这美景。”李枫点点头。

黎钰无心与他们交谈，于是对着身旁的几个人歉意道：“你们先逛逛，我在这茶楼喝杯茶再去。”黎钰指着前头的茶楼。

李枫几人也没说什么，也晓得他不是和他们一路的，这还是因着大家同是一位老师所教，同窗之谊，这才走到一起的。黎钰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饱读诗书，文采了得，为人谦逊有礼，再加上容貌如玉，让人赞叹不已。说到黎王府的黎世子，谁不点头赞道。不似他们，整日留连于红尘闹世。这呀，本就不是一路人。

几人作别，就此分开。

黎钰见他们几人消失在街角后，顺道将身后跟着的小厮也打发走了，这才抬脚缓步向茶楼走去。

“这位客官，您里边请。”小二见黎钰进来，连忙过来招呼。

“找一件雅间。”黎钰吩咐道。

“好勒，包您满意。”小二引着黎钰往楼上走。

小二想着，这公子听着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倒像是从京城来的，看着这打扮，不敢疏忽，生怕得罪了贵人。特意找了一间临街的雅间，带着黎钰进去。

黎钰点了一壶茶，小二便出去了。

黎钰坐在窗前，指尖点着桌面，眉头微皱，细细思索着这回来江南的目的。

明面上是给自己的恩师祝寿，实际上是帮二皇子沐珣办事。原先是想着前来打探大皇子在江南的势力，本以为打探不出什么，没想到真让黎钰误打误撞给找到了。黎钰想起自己此行的收获，心情不由得大好，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润了。

心情一好，便有这个闲情来欣赏美景，看了片刻，黎钰便对着江南的风景没有多大的兴致，脂粉气过于浓重，反倒失了那股子气韵。

街上的叫卖声倒是有趣，这语气语调与京城的极为不同，有几分特色。

一阵清风吹过，把曲安宁的脸庞的面纱吹开一角，露出娇颜。曲安宁未曾发觉，只是环境太过安谧，让她沉醉，嘴角不由得勾起。

黎钰抬眼，正好瞧见这一幕，美人轻纱半掩面，纤手抵额，粉面俏鼻，眉梢带情，美人垂眸，娴静之姿顿显。嘴角微勾，真是把人的魂都要勾走了。

曲安宁眼皮轻颤，黎钰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感觉自己被什么盯上了似的。于是慢慢的睁开了眼，往黎钰那边望去。

黎钰看着曲安宁眼中带着不解望向自己还带着些懵懂，顿时有些失神。女子娇媚不自知，纯憨似稚子，真是个尤物。果然，江南女子如此多娇，古人诚不欺也。

许是女子容貌太过夺目，黎钰只觉得周边的景色都成了陪衬。

曲安宁见对面的男子眉眼带笑的看着她，端的是如玉公子之姿，只是有些无礼，被当场抓住也不知羞。

曲安宁实在是受不住他的目光，起身将窗户关上，挡住对面男子的炙热目光。只不过还是有些恼怒，趁着男子出神的当口，悄悄瞪了一眼。虽然男子的目光中没有恶意，但还是让曲安宁有些羞恼。

黎钰见对面女子关上窗户，临了还偷偷瞪了他一眼，如嗔似怒。黎钰笑着摇摇头，暗道自己真是活回去了，竟然盯着一个姑娘看了这么久，倒是有些无礼。不过，这姑娘的容貌可真是让人难以忘怀，也不知……

黎钰舌尖抵着上颚，指尖轻挼，眼中闪过不明的意味，面上仍是和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