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套不出话,也不再多问,便跟着上了马车。
说好想跟她说些话,一路上杨情始终闭目养神着。待回了城后,马车先到了兵部尚书的府邸,杨情抛下一句“等我”便进去了。出来后,马车又到了另一座府邸,牧青斐又多候了一阵。
跑完这两个地方后,两人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明天的比试,你会希望我赢么?”杨情问。
牧青斐:“……王爷就是想问我这个么?”
杨情斟茶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将茶壶放下:“罢了。”
他今日有些奇怪,明明无话可说,却偏要留她。上回聘礼的事还没有结论,牧青斐觉得她若是不问,杨情恐怕也并不想说。可若是问了,多半要被念叨几句退聘的事,她索性不好奇了。
两人沉默半天,杨情开了口:“暗中跟在秦闲背后的,可是你的人?”他嗓音低沉而平静,似是说着件寻常的捣蛋事。
牧青斐手指在杯沿轻轻一划。他果然发现了。
“王爷有何指教?”
杨情朝她伸了手。牧青斐全身瞬间绷紧,以为杨情有什么后招。那手伸到她眼前,却只是把她面前的碗够了过去。
他舀了碗银耳羹给她:“尝尝,不知道你爱吃哪样,但应当不会讨厌甜食。”
牧青斐接了过去,可算憋不住了:“王爷,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杨情:“先尝尝吧。”
牧青斐推脱不了,只好舀了一口喝。
杨情:“味道如何?”
牧青斐:“……挺好的。”
杨情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笑:“走之前与你说上几句话,倒也不错。”
牧青斐有些吃惊:“走?王爷要去哪儿?”
杨情却没有回她,突兀问道:“青斐觉得,我如何?”
什么如何?他又是倒茶又是舀汤,张口说要走,这会儿又问他如何,没一件事能串在一起,杨情这是撞邪了?
牧青斐没碰那碗银耳羹了:“青斐与王爷相处时日不长,但受益匪浅。王爷赏罚分明,做事张弛有度,在公,能让青斐仰慕。在私,王爷待人温和有礼,对我诸多照顾……”
杨情安静听完,道:“那秦闲呢?”
牧青斐愣了下。她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在森林中,自己当着杨情的面抱秦闲的事。两坨红晕飘上了她的脸颊。
“他……他性格乖张讨巧,吊儿郎当不正经,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便教人来气!”
杨情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伴着她的话音落下,他也停下了小动作,平静道:“原来我与他相差那么远。”
牧青斐没往深处想,道:“王爷方才说要走,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么?”
杨情:“要不要紧不知道,不过,是时候离开了。”
他抬起嘴角笑了笑:“虽说我有心要拦在你跟他之间,不过,这些日子被摆布利用,我也有些不痛快。就当我最后为你做件事。对了,我还有件事要提醒你一二。”
牧青斐不知道该从哪句话插嘴:“王爷请说。”
杨情:“西廊不过沼泽泥泞之地,将军既然走了出来,莫再回去了。”
牧青斐:“……为何?”
杨情:“你这几日,调查得还不够么?”
他慢条斯理道:“司马良手握重兵不放,盛煦不安分,为这二人他已经寝食难安,如今他谁也信不过,包括你。你回西廊,大权重握,有朝一日他质疑起来,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你。你这些天四处活动已经引起了他注意,于是他才急匆匆要敲定你我的婚事。”
牧青斐捏紧了杯子:“你们跟踪我?”
杨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你在他掌中。”
牧青斐:“我行得端走得正,没什么可怕的。”
杨情:“他这些日子,先后找了盛煦两次,谈江南水军医药军需一事。与此同时,他还约见了两批商人,一批多少与鸿安钱庄有关,掌管的都是南、北商贸事宜;另一批则伸出了南易国外,有重振边境商贸的野心。你若不信,我这里有份名单。”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来。
杨情口中的“他”还能是谁,再明显不过。牧青斐身上冒了冷汗,将不安藏在心里,抓过纸打开。她认不出全部,但也能认出其中一两位确实是鸿安钱庄的人:“为什么跟踪他?”
杨情:“任何一个与你走近的人,都会被查个底朝天。”
牧青斐:“皇……他想做什么?”
杨情未答,反问道:“我现在再邀你随我回江南,你可会应?”
牧青斐不是蠢人,杨情这些话何意,她已明了。淡淡的眉间一闪而过一丝惆怅,很快便藏入了皮肉中,朱唇微启:“王爷见笑。”
杨情的视线瞬间锋利,刀割般滑过她的脸,末了将眼闭上,微扬起头,那表情着实难以分辨是怒或是嘲弄:“你做任何决定,且想好后果,多余的,我也帮不了你了。有缘再会。”
他起身离开。
下了茶楼,上了马车后,他还在马车里坐了许久。
“王爷……”
“她还在楼上?”
“回王爷,牧将军仍未下楼。”
“连句‘再会’都要不来,罢了。我也总算知道碰一鼻子灰是何感受。走吧。”
“不等了?”
“不等了。”
牧青斐整夜未眠。
最后一场比试为围棋,设在了雁塔。
雁塔在西市边上,四周没有明显的防护,显然是个围观的好去处。原本守在宫门口的人听到消息,立刻转移了阵地,来亲眼见证最后的结局。
这场比试可有趣多了。
雁塔共有六层。这日,除了原先比试的人,各大棋院听从命令,各派出了几名围棋高手来助阵。从下往上数,一到五层各安排棋座,数量逐层往上递减。参赛的几位选手,须打败一到五层中前来助阵的棋手,决出冠亚军后在第六层一决胜负。
“有趣有趣!要是六位一并栽在了前五层,岂不可笑?”
“这也不无可能,棋院高手众多,能一路过关斩将抵达第六层的,着实是能人了。”
“嘿,我看他们都得无功而返!”
“别人我不知道,但阮流云自小与棋院为邻,耳濡目染,棋艺据说连棋院主事尚不能与他一战。你说没人过得了前无关,我看他就未必。”
“阮流云?切,他一路帮着秦闲到这里,甘作陪衬,你指望他赢,不如押在秦闲身上。”
“押秦闲不如押王爷!你瞧瞧他们俩目前的分数,咬得不相上下,必有一人是最终赢家。你听过秦闲下棋么?没听过吧?没听过你还敢押他,押王爷啊!”
人群吵得不行。
没一会儿,棋院的人便来了,纷纷进了雁塔。
随后公子们入了场。他们一出现,人群跟丢进了一串鞭炮似得炸了起来,成堆的鲜花往他们身上抛去。
有人数了数,诧异道:“七王爷去了哪儿?”
本来没人理他这话,可待皇上的龙辇入了雁塔,照旧未见杨情现身。
众人迟疑了:“王爷总不能是吓逃了吧?”
雁塔内,老皇帝为听到的消息勃然大怒:“老七回江南了?混账,当朕的话是耳边风吗?把人给朕追回来!”
“回皇上,王爷昨夜就走了,现在去追,怕是没有一天一夜追不上人。”
“岂有此理!”
龙颜震怒,满场寂静。老皇帝背着手在雁塔内焦急地踱步,随后问:“牧青斐呢?”
一人道:“回皇上,牧将军已在六层。”
老皇帝走至窗边,从塔上俯视乌泱泱的人群。
“皇上,不如撤了比试?”一位大臣小心翼翼劝谏道。
“撤?朕也学你们造牛皮鼓,让人笑话?”
“臣知罪!臣口无遮拦,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们还怕责罚?都敢直接从朕眼皮子底下消失,眼里有没有朕,还怕责罚?”
大臣们纷纷闭紧了嘴巴,害怕被迁怒一二。
“便宜了这五人,开始吧,莫耽误事。”
锣声敲响,五人进了第一层。
“咦?怎么就开始了,王爷呢?”
“他是不参加了?这场不比,前头赢得那些还作不作数了?”
“他若是不比,岂不是白白让秦闲捡了个大便宜?他这场不比也能赢了!”
“还真是,这什么神仙运气,他一会儿不会直接出来了吧?”
一刻钟后,约摸下了不过二十手,有人就从雁塔出来了。人群立马注意过来,正要嘘一嘘秦闲,发现出来的却是盛煦。
他站在门口朝地上啐了一口:“忒不痛快!不如让我干脆地打一架!”
他回头瞪了雁塔最后一眼,气呼呼扭头就走。十几个兵拥簇在他身后,将人群撕出一道口子,声势颇大地退场而去。
人群再管不着杨情如何,放声大笑。早知道盛煦五大三粗不懂围棋,可输得也太快了!
“秦闲还在里头?”
“在呢,看来他有心要应战了。”
“那便祝他起码比侯爷撑得久一些!”
秦闲抽到的对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小孩身着灰袍,姿态端正地跪坐在蒲团上,见秦闲坐下,一板一眼问了好:“我叫裴梓。”
“秦闲。”
“秦公子,请坐。”寒暄完裴梓便抓了把棋子,“单或双?”
“单吧。”
裴梓松了手,棋子落盘,细细一数,是双数:“你猜错了,执白棋后手。”说罢拾了棋子回棋笥,又拣黑子落小目占角。
秦闲笑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托腮坐着,捡出粒棋子。他微微动作,那棋子如同活了般在他指缝间游戏起来。
“让三手如何?”他开口。
裴梓板着脸道:“任何人不得改变规矩。”
棋子覆在了指甲盖上,下一刻,秦闲伸出手,将它推按至棋盘,嘴角微抬:“依你了,小大人。”
裴梓紧跟着落子。
他布局颇为迅速,似乎全然未把秦闲的棋路放在眼里。事实上,白子确实随了主人的性格,随意在星位跟了不甚高明的几手,转而又去占了对角,像是个刚入营的士兵,上了战场且不知该攻击哪处的敌人。
十五六岁,恰逢年少轻狂,棋路更是锋芒毕露,裴梓字典里便没有“手下留人”四个字。但见黑棋将右角划入己方势力后便直冲那零星几点白而去,轻轻松松吞入腹中,趁势追击,扭头又打入了白棋中。
塔内都是棋子打在棋盘上的声响,声声清脆。
裴梓觉得他就没下过那么轻松的棋。
早早他想要先布局,阵地建好便出兵与白棋交锋,抢占棋盘。但这一路从左上角追击至右下角,虽被冲断了几次,但几乎不曾空手而归。对方像是新手,盘踞在右下角做了些明眼可见的劫位。他应付过无数个自以为聪明的棋手,对付这种人,他向来喜欢针锋相对,以子拆止,一口一口吃掉那些本该有所作为的棋子,随后压边,将对方最后的挣扎钉死在角落中。
他自然这么做了。
黑子钻入了白子的腹中。
“小小年纪,棋却凶得很。”秦闲叹了一句。
“秦公子有空指责我,不如想想如何搭救自己。”裴梓不客气道。他杀得面色红润,手下的白子已经展开了包围圈,马上就要赢来成片的胜利。
他预备落下关键一子,可随后他的手却僵在了棋盘上空。
不对,这片是活棋!
裴梓顿时慌了。他屏息检查棋局,愕然发现自己那些“功臣”们被黑子拉扯得七零八落,气数四散,难成一线。而自己本要占领的角落乃是成片的活棋,根本无法打入,而此时撤退早已来不及。怎么回事?难道这棋局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被逼无奈他只好后压了一子。
秦闲勾起了嘴角,拾子追上。
黑白棋子在那狭小一块棋盘上胶着着,一路穿过了天元,绕回了黑棋的阵地。原本扫落于黑棋中奄奄一息的白棋,此时得大军来援,雄风重振,卷土重来,浩浩荡荡将白棋围在当中。
这变化不过须臾。
裴梓冷汗直冒,尝试补救,此时俩人已颠倒了身份,换他毫无挣扎之力被卡在小小方寸之间。慌忙之下他落了一子,待反应过来时想要悔棋,已经来不及了。
“打劫。”秦闲喊出了声,一子落下,随后大片的黑棋被他连根拔起,留下了白茫茫成片空白。
裴梓跌坐在蒲团上,道:“我输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审视着棋盘,又转到了秦闲脸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中了他的诡计。
“这不可能!”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输了,“这一定是偶然,你这明明就是初学者的下法,除非你从第一步就开始算计我。我不信,我到底输在了哪一步?”
秦闲搁下棋子,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多复盘便是。不过我不能陪你剖析了,失陪了小家伙,我得上二楼去。”
他站起身,环顾了下四周。顾夕昭和闻人煜在埋头下棋,阮流云已经没了踪迹。
“他下得挺快。”秦闲认定了阮流云已上了二楼,跟上前去。
消息很快便传入了雁塔外。
“秦闲进入二楼!”
人群早已准备好要在门口嘲讽他一番了,没想到听到这话:“这,他又作弊了?”
“下棋怎么作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把棋院的人全部买通了,总不能他是靠自己努力赢得吧?”
“我说你们从第一天开始就小瞧他,到今日为止次次看走眼,就不怀疑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你们想没想过,他根本就是个围棋高手?”
“……你大爷,要真是这样,还有点带劲啊。”
秦闲的第二个对手与楼下那小孩神态无差,年龄貌似还要再小一些。现在的小孩可不得了了。
他落座前同样问了那句话:“让三手如何?”
与先前的裴梓一般,这小孩也拒绝了。
第三层、第四层,每一层落座前他都会问这么一句,但毫不意外无人理会他。直至进了第五层,对手听完后抬了眼睛看他,问:“你让三手,还是我让三手。”
秦闲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棋盘:“我让三手。”
对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连单双选先都省了,直接拿了黑子,先落了三子在棋盘上。他道:“你能到第五层来,实力不可小觑。京城的围棋高手我认识不少,倒是不曾知道秦少爷也是个中高手,如有机会,不妨来我们棋院坐坐,切磋棋艺。”
秦闲落了子,眼里笑道:“我啊,是冲着第六层的人来的,要是扑了空,可就没有兴致谈什么琴棋书画了。”
“秦少爷风趣。你既然想赢,为何又要让我三手?”
“反正都是赢,何不赢得有趣一点?”
“……”那人干脆地闭了嘴,不讨没趣了。
这一盘棋秦闲下得久,稍微有些吃力。抬眼望去,另外三人都没有踪影。阮流云方才是在的,只能是往上走了。另外两人,怕是在四层被拦了下来,不曾上来过。
最后一战了。
顾夕昭和闻人煜走出雁塔时,外面等了一日的人群疲态尽扫,惊讶得眼珠子要掉了下来。
“秦闲真的往第六层去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藏着这本事!”
消息传到皇上耳朵时,他眼前正放着秦闲方才那盘棋的复盘。他抚了抚胡须,道:“布局精妙,诡异多变,城府极深。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小看他了。”
旁边的大臣欲言又止。
“说吧,憋着什么话在肚子里?”
那大臣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这次英雄会,他已经赢了。”
“我已经赢了。”秦闲坐在蒲团上,对着阮流云道。
阮流云愣了下:“你这会儿说这话,是想我替你高兴,还是想我恨你?”
秦闲笑:“还是替我高兴吧。”
阮流云跟着笑了,接着长舒一口气。这三天着实不容易,别说秦闲了,他一个帮手都累的够呛。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达成了目的了。
“陪我下一盘吧。”他道,“好久没跟你下棋了,以后去了月崖县,不知多久能见上一面,这样坐在一起下棋的日子怕是要少许多。”
秦闲作势道:“我离终点不过咫尺,你非要拦我,要是丢了媳妇,我可要跟你翻脸了。”
阮流云笑骂了一句:“人就在后头看着你呢,能丢哪儿去?你可别酸我了,气煞我这孤家寡人。吃我一子!”
秦闲笑着接了招。
旁边候了整日的公公们已经站僵了,见两人多此一举又比起来,气得直翻白眼。宽袖中几人挠了挠自己的大腿,松松筋骨,松了一个半小时后,输赢有了定数。
公公捏着嗓子宣道:“秦闲执白棋胜,赢10目!”
塔下炸开了,全是欢呼声与口哨声,人们疯了般欢呼着“秦闲”的名字。
“秦公子,请随奴才走。”那公公道。这是要领他去见皇上了。
说来这三日秦闲见了皇上好些面,但今日这回应当是最令人欣喜的。他松了口气。可算没有出岔子,最后一日还遇到了杨情退赛的好事,或者冥冥之中注定他与牧青斐天生一对,他才能如此顺利过五关斩六将。
想到这儿他难耐内心的欢喜,嘴角漏了笑容。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往屋子里扫去,望见一个屏风,屏风后的人影甚是熟悉,头上的竹叶簪投在屏风上,有些斑驳。
她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他跪了半晌,迟迟没有等来皇上“平身”的指示,有些奇怪。他感觉自己后脑勺盯了几双视线,似乎不太善意。
等膝盖跪出了点麻来,皇上方才开口:“平身吧。”
“谢皇上。”
他站起身来,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往屏风瞟去。不知她可知道自己今日的比试,现在高不高兴,可是与他一样有些迫不及待,有些心急如焚。
塔内再次安静下来。皇上的视线随意从他脸上掠过后,落在屏风上:“青斐,英雄会已落下帷幕,朕为你选出了第一人。你且看看,是不是你的如意郎君?”
屏风后的人动了,她似乎站了起来,面对皇上颔首,但却没有说话。
皇上半天未被回复,道:“怎么不说话,朕的大将军莫不是害羞了?”
普通的一句话,却把秦闲逗得嘴角上扬。他脑中一下子涌现了无数个佳人羞涩的画面,想她靠在自己怀里温软的身子,心中便生出了无限怜爱。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过于灼热,可实在收不住,干脆放任自己透过屏风望着那道倩影。
被问第二遍时,倩影终于有了动作。
“末将有愧,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秦闲的笑僵在了嘴角。
“末将一介女流之辈,父母健在却远游四方,有违孝道。末将愿终身不嫁,侍奉爹娘膝下,求皇上成全。”她跪了下来。
“终生不嫁?大胆。”老皇帝的眉毛横了起来,“朕为你折腾了近三个月,早前没听你提孝道,怎么这时候想这事了?你是不是也跟老七一样,不把朕放眼里了?”
牧青斐仍旧跪着:“皇上恕罪,是我醒悟太迟。我自请革去玄羽营将领一职,余生侍奉双亲,永不踏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