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一两个声音反对说,烈王还不在北燕,他还没有表态就这么仓促着选出了新皇,只怕他会有想法。
但大部分的人说,只有一个人缺席不在,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意愿吗?以前选新皇的时候,出现一人反对,其他大多数同意,不也是照旧按选出的人,继位了吗?
就算单于烈来了又怎样?他一人反对,也是不作数的。
这样一来,北燕新皇选出凤昱,无人异议了。
和赵国一样,旧皇崩,次日,新皇继位,然后,便是选出新的内阁成员,再便是议出新的年号。
丞相依旧是谷兴,任内阁中的领事。
他来到武阳宫问凤昱,“皇上,年号该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正武帝的尸骨,早已经牵出了武阳宫。
正武帝住过的内殿,凤昱没有用,一是正武帝刚死在那儿,他看着晦气,二是,他不喜欢那种少窗子的屋子。
虽然他住在武阳宫,但是,寝殿却另选了一处。他刚刚接手,事情还很多,将来宫中该如何布置,他还是想先问问阮雨宸的想法。因为宫中近日事情杂多,他并未将阮雨宸接来皇宫。
“年号么……”凤昱捏着笔,沉凝片刻后,在纸上写下“凤元”二字,“明年定为凤元元年。”
凤昱常年生活在北地,一手北燕字,早已练得娴熟且苍劲有力,跟他的赵国文字,不相上下了。
谷兴盯着那两个字,想了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皇上,为何选这二字?”
凤昱拂袖微笑,“元为大,凤凰是南北两方都喜欢的神物,最重要的便是……”他朝南方方向看去,心中难掩浓浓的思念,“我们和赵国接壤的南方有三城,那里盘踞着十万虎狼之狮,凤家军!这数十年,两国年年争战不断,是该停了,打了几十年,大家各有死伤,谁也没有得到谁的便宜。何必?”
谷兴捏了捏胡子,“皇上的意思是,写上这个凤字,笼络凤家军的意思?”
“算是我们向对方,抛出的一个友好的信号。接下来,会一步一步地,将两国关系,真正的处理得跟亲兄弟一样!”
谷兴点了点头,“皇上英明,北燕国看似强大,实则,就只是地盘大而已,一个空架子罢了。国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现在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冬天的粮草,还不知在何处,要是再开战,北燕一点好处也讨不到。要是凤家军得知真相,越过天狼山冲进北燕,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初,萧燕得知赵国乱了,还想着起兵来着,要不是北院王跟他们一帮不想征战的臣子们,一再反对,两国只怕又打起来了,萧燕只管战,哪管兵士的死活?
凤昱说道,“所以,朕决定,两国永久的罢兵,从今年今日起!你马上将旨意传达下去。”
“是,皇上。”
谷兴将凤昱的手谕接在手里,出了屋子,传旨下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在哪国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
何况,凤昱对正武帝和萧燕任命的臣子,有着好感的人,很少。
正武帝爱杀伐,萧燕又对赵国对凤氏对孟青衣有仇恨,更是不将赵国打下,不死心。
因此,这二人结为夫妇后,几乎年年对赵国讨伐征战。
其实,北燕的大部分臣子和百姓们,并不喜欢他们的君主对外发动战争。
哪个家庭,愿意在衣食无优家庭和美的时候,将自己的丈夫或是儿子送入战场?去过那九死一生的生活?
何况那赵国和北燕隔着绵绵几百里的天狼山,人家也没有侵犯他们北燕,何苦打来打去的?
除了几个靠军功进入世家圈子的将军,没人喜欢打杖。
所以,当凤昱将几个好战份子赶出内阁,撤销其大将军一职时,臣子们都明白,这位新皇,要进行大改革了。
有不服的,凤昱采取铁腕手段来镇压,但多半,是采用舆论来削弱那些好战份子对北燕人的影响。
凤红羽给凤昱建议,将那些死了相公,死了儿子的人,召集起来,到好战份子的家门前去哭诉,找他们要儿子,要相公!
看他们如何说。
这样的人家,在大都城,不计其数。
几个好战份子,简直成了过街老鼠,连门都不敢出,悄悄地带着家小财物,躲到其他城池去了。
……
凤昱忙着整顿朝廷和部署一月后的登基事宜,以及安葬正武帝的事宜,一直在宫里忙碌着。
但在凤红羽和慕容墨要离开大都的时候,他还是抽空匆匆赶回了北院王府。
这个时候,已经是正武帝驾崩后,第三日的晌午了。
慕容墨和凤红羽,本打算等着凤昱登基再走,但两人又担心夜长梦多,单于烈会有大动作。两人最终还是决定,早些离开为好。
只是,让凤红羽一直忧心的是,赵元恒还没有找到。
凤昱回来时,凤红羽马上将他拉到一侧,说道,“大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大哥。”
凤昱伸手捧着她的脸,宠溺地揉了揉,“说吧,在这大都城里,还有什么,是你大哥办不到的事?”
凤红羽好笑地看着他,莫说现在,就算是正武帝和萧燕活着的时候,凤昱也是来去自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单于烈,没人敢对他怎样。
现在,他已经是北燕皇帝,更是权势滔天了。
“太子赵元恒,我一直在暗中找他,却毫无消息,大哥,这个人,千万要找到他!”凤红羽敛了笑容,认真说道。
“会不会……,已经被单于烈杀了?毕竟,他活着,是对单于烈的威胁。”凤昱想了想,说道。
不仅是凤红羽在找,他也派了不少人在暗中查找,同样的,一无所获。
连他的人都找不到,难不成真死了?
凤红羽摇摇头,“不会,他的手里有半张赵氏龙脉图,而那图,存在他的记忆里,只能意会,不能描述。”
“……”
“据说,那龙脉图上所画的地方,存着赵氏先祖们的财宝,和历代皇帝藏着的私军。单于烈,不会轻易地丢弃这份宝藏的,所以,不会轻易的杀了他。”
“龙脉图……”凤昱眯起眼,沉思起来。
“大哥,龙脉图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大意了。赵元恒的手里有一半图,还有一半图,存在长公主赵菁的手里,我现在回赵国就去寻赵菁。这两人,千万不能被单于烈抓住。”
“赵菁?”凤昱眸色微闪,看向凤红羽。
凤红羽这时,忽然想起赵菁拜托她找人的事,趁着左右无人来,她低声问他,“大哥,你记得赵菁?”
“他是承德帝的女儿,谁人不知她?谈不上记得不记得。”凤昱淡淡说道。
凤红羽却扬起唇角,揶揄笑道,“她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记着大哥。”
凤昱眯着眼,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往屋子外拽,“大哥的事,你少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家慕容墨的事吧!据说,那凌霄山庄的大小姐凌织云,一直喜欢慕容墨?凌织云有没有找你的麻烦?跟你抢慕容墨?”
当年,凤红羽住在幽冥谷。
幽冥谷离着凌宵山庄近,苍泠月又是个贪嘴不拘小节的女人,时常带着凤红羽到凌宵山庄蹭饭,一来二去,凌夫人喜欢上了凤红羽。
差点将她扣住,做了凌家的童养媳。
再大些时,凤红羽和凌织云一同认识了墨龙阁主慕容墨。
只是,一个喜欢得要紧,一个不喜欢。没想到,多年后,慕容墨娶了一直不喜欢他的凤红羽。也没想到,凤红羽当初那么厌恶害怕慕容墨,居然嫁给了他,似乎,比凌织云还要喜欢慕容墨了。
凤红羽笑道,“我帮她庄子解了围,她要是还跟我抢慕容墨,就不怕世人笑她白眼狼?忘恩负义?”
“哦?你帮凌宵山庄解围了?”凤昱很是意外。
凤红羽拍掉他的手,理了下袖子,肃然说道,“大哥,我没有说笑话,你也别在逗笑我了。赵菁真的记着你,只是,记不得你的名字,但她模模糊糊记得当年前你的官职,和你少年时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她说,会来北地长住,要是大嫂知道这件事情的话……”
凤昱看着她,“你可真是瞎操心,我并不喜欢她。”
“虽然她姓赵,她却帮了不少我的忙。你善待她吧。”凤红羽想了想,又道,“赵菁,其实是个可怜的人,她聪慧,是非分明,却生错了地方。”
凤昱未再说话,同凤红羽,往府门处而来。
在府门前的照壁处,两人看到慕容墨站在那儿,正候着他们。
见凤昱走来,慕容墨朝二人走近几步,微笑道,“大哥,因为单于烈在赵国,墨必须得提前离开,不能亲自观看大哥的登基大典了,不过,届时会有大礼送到。”
凤昱拍拍他的肩头,“你将小羽安全送回家里,就是最大的贺礼了,其他的,算得了什么呢?路上多保重!”
慕容墨说道,“大哥放心,墨一定会将小羽平安送回家里。”
阮雨宸也前来相送。虽然在早上时,已对凤红羽千叮万嘱了一番,她还是又将原话,又重复了再重复。
凤红羽好笑,伸手一指头顶的天,“大嫂,你再啰嗦下去,这天就黑了,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你居然嫌弃我啰嗦了?”阮雨宸瞪她一眼,笑骂道,“你这鬼丫头,我还不是担心你?”
几人正说笑着,又有人走来送凤红羽和慕容墨。
正是苍泠月,和拄着拐杖装腿瘸的独孤傲。
独孤傲伤了腿,其实并不严重,只是伤的面积有点大,血肉模糊一片,看着吓人而已,并没有伤着骨头。但他为了留住苍泠月照顾他,一直哀嚎着喊疼,走不了路。
他走不了路,就不能同慕容墨一起离开。
苍泠月感念他不顾性命危险,救出了凤继业的冰棺,便一直在北院王府里陪着他。
听说凤红羽和慕容墨要离开了,两人一起前来相送。
苍泠月搂了下凤红羽,在凤红羽耳边低低叹道,“小丫头,别怕,到了日子,我就会赶过去看你。”
到了日子?
凤红羽想了想,才明白苍泠月说的是,她生孩子的日期。
慕容墨就站在一旁,而且,苍泠月的身旁还站在孤独傲,苍泠月声音不算太低,大家都听见了。
凤红羽的脸,马上红了,好一阵无语,“师傅……”
苍泠月见她害羞了,不禁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磨叽了,快上马车吧,天黑了路上冷。”
她和阮雨宸扶着凤红羽坐进了马车里。
赵国的和亲队,已于前一天离开了大都,往南回赵国去了。不过,凤镇川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装成一个商人,跟在慕容墨的车马队里。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慕容墨也化妆成一个,跟北院王府做生意的北燕皮货商人。
十几个墨龙卫,则扮成伙计护在马车前后。
冷剑找不到赵元恒,只好跟着凤红羽离开,装成伙计,混在车马队里。荷影依旧是丫头装扮,和冷剑一起,骑马跟在纪三的后头。
行李已装车完毕,互相道别的话,也说了,凤红羽挑了车帘子,正喊着慕容墨快进马车来,这时,一辆马车,忽然停到了北院王府的前面。
这马车十分的华丽宽大,车一停下,马上有个仆妇走下马车,伸手去扶车里的人,“小心些,公主。”
凤红羽认出,马车的赶车人,正是赵菁的车夫,那个憨厚的农夫样的中年护卫,阿冬。
这是——
赵菁的马车!
仆妇是车夫阿冬的妹妹,阿春。阿春扶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走下了马车。
她穿着一身普通赵国女子的衣着,虽然朴素,却难掩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
果然是赵菁!
凤红羽眸光微闪,这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刚才,她还和大哥提到了赵菁,赵菁就到了。
不过,赵菁怎么会忽然来了北燕大都?而且,偏偏来的是大哥凤昱的北院王府?
“等会儿,我们……先别走,看,北院王府里来客人了。”凤红羽隔着马车窗,拉着慕容墨的手说道。
慕容墨看了眼赵菁,对凤红羽点了点头,“好。”
两人心知,赵菁的事处理不好,北院王府里,只怕不会太平。
而且,赵菁忽然来了北燕,要是被单于烈的人知道了,又会惹出事端来。
赵菁扶着阿春的手,走到台阶前。
她先朝凤昱行了一礼,同时,双手递上拜贴,说一口蹩脚的北燕话,“赵国皇室大长公主赵菁,听说北院王新当选北燕皇,特来恭贺。”
车夫阿冬,从马车上搬下礼物,立于赵菁的身后。
正往马车外走的凤红羽看了眼赵菁,心下暗道,赵菁都知道了?看来,凤昱为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北燕。
凤昱和阮雨宸及苍泠月,还有孤独傲,都还站在府门前相送凤红羽和慕容墨,并未离开。见赵菁来了,也是个个讶然。
赵菁的名头,在赵国京城太响亮,因此,这几人都认识她。
凤昱眯了下眼,淡淡说道,“长公主请起。”让一旁的管家庆楠,替他接了贴子,又吩咐庆楠说道,“长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大都,速速差人安排着歇息,明珠园如今空出来了,安排人陪同长公主住下。”
庆楠应道,“是。”
赵菁却道,“让吾皇费心了,不过,赵菁来这里,还想见见苍师傅,和永定公主,一个是赵菁的恩人,一个是赵菁的妹妹。”
阮雨宸没想到赵菁竟喊她妹妹,很是讶然。
赵菁又走向苍泠月,微笑道,“苍师傅,好久不见。”
苍泠月去赵国京城的时候,与赵菁有过一面之缘,给赵菁治过心痛病,并且告诉赵菁,她的体内,藏着几根绣花针,才是导致心痛头晕的原因。
更帮赵菁,取出了胳膊腿上的两枚绣花针。因此,赵菁对苍泠月极为尊敬与感激。
苍泠月走过来,笑道,“赵菁,你怎么会来了北燕?这还千里迢迢的?”
赵菁微笑,“在京城呆腻了,就想四处走走。听说苍师傅住在北院王府里,便来看看师傅,另外,便是看望北院王妃。”赵菁说着,朝阮雨宸微笑着点了点头,“永定妹妹。”
阮雨宸浅浅一笑,回以一礼,“长公主。”
赵菁却摆手,笑道,“你已经被赐了赵姓,和我算是姐妹了,还称什么公主?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阮雨宸跟她不熟悉,一时不知怎么接话了,愣了愣,还是说道,“你来了北燕,便是客人了,怎能站在府门说话呢?请进吧。”
阮雨宸身为府里的女主人,让在一旁,做主的将赵菁往府里迎。
“好。”赵菁浅浅含笑,点了点头,扶着阿春的手,走进了王府。
阿冬搬着礼物盒子,跟在赵菁的后面,也进了府。
凤昱一直未说话,任由阮雨宸安排。
凤红羽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见没有赵菁的人在场,她往阮雨宸的背影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大哥……”
凤昱皱眉,“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天不早了,快走吧。”凤昱道。
凤红羽却摇摇头,“不,我去看看赵菁。迟一日离开,也不要紧。”她估摸着,大哥是将赵菁一事,和着稀泥,“大哥,你怎么安排她?”
“刚才的安排,你没听见?要她住明珠园。”凤昱淡淡回道,“要你瞎操心?”
……
。
赵菁忽然来访,打乱了各人行事的计划。
慕容墨命纪三几人,先将行李搬回北院王府,暂时停留一两天。
阮雨宸命人收拾一间庭院,供赵菁临时休息。
凤昱对庆管家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又往前院而来,打算进宫,继续处理政务。
他走到前后宅院交界处的小湖边时,遇上了正在陪同凤红羽散步的赵菁。
凤红羽想了解赵菁的想法,便也没有瞒着赵菁,将她来北院王府的事情跟赵菁说了。
再说了,阮雨宸的真正身份,赵菁也知道,而且,她这脸上的人皮面具,赵菁也见过。
两人见凤昱走来了,便停了脚步。
凤红羽一直留意着赵菁的表情,发现赵菁神色平静,跟以往一样。这是……真的忘记了大哥的样子吗?
“咦,那不是北院王……哦不,北燕皇吗?走,我们跟他打声招呼,他娶的可是你的大嫂。”赵菁小声对凤红羽说道。
凤红羽脸上讪讪的,只好说,“好。”
除了凤昱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北院王北笙,即现在的北燕新皇,便是凤昱。自从赵菁进了北院王府后,大家自觉地将凤昱的原身份忽视掉,一律称皇,凤红羽和慕容墨也不例外。
赵菁从小道上朝凤昱走来,打算礼节性的问个安,必竟,凤红羽的大嫂,被自己的父皇算计了一番,嫁来和亲,赵菁心中一直愧疚着。
也不知,阮雨宸在这里过得好不了。
假若这一份大礼给了北笙,阮雨宸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吧?
“吾皇陛下。”赵菁站在道旁朝凤昱屈膝一礼,“赵菁有几名话,想同陛下说说。”
凤红羽也跟着一礼,“皇上。”
凤昱本想走过去,却被赵菁拦住了,他只得停了脚步,淡淡说道,“长公主不必客气行礼,孟小姐也请起。”
“多谢陛下。”赵菁直起身来,微笑看他,“菁的意思是,菁是十分喜欢永定公主的,假若她生下小皇子,菁会送上一份大的贺礼,一副……”藏宝图。
但话未说话,赵菁因为起身起得太猛,脚歪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前扑,不小心抓了下凤昱的袖子。
“对不起!”赵菁慌忙松开手,窘迫着脸,脚步往后退。
“公主,还好吧?”凤红羽朝她走近几步,扶了她一把。
“还好还好。”赵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无事。”凤昱弹了弹袖子,淡淡说道,“长公主有心了,永定公主知道长公主这么对她,定然十分欢喜。”
“我跟她是姐妹,对她好,是应该的。”赵菁歉意一笑,抬起头来,看向凤昱。
而这时,她的脸色却忽然大变。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目光从凤昱
的脖子处,移到了他的脸上,就这么愣愣看着他。要不是她身后有棵树挡了她一下,她就踩空掉到台阶下去了,“你……,?”
她的唇角颤抖起来,睁大双眼看向凤昱,这是她寻了十一年的人!
虽然,她和凤昱隔着四尺之距,但她眼力极好,正看到凤昱衣领未遮牢处的,一个铜钱大小月牙儿型的粉色胎记。
刚才,他的衣裳穿的齐整,她未看见,被她扯了一下,露出来了。
当年,她跟那少年分别时,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望着他的脸,说了许多话,记下了胎记。
她不记得,他跟她都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他的脸,不记得他的声音了。只记得,他有一双极明亮的眼睛,只记得,他是个武将,头盔上有个怪异的图案;只记得,他左衣领处的月牙儿胎记。
“你会回来找我么?我叫菁!你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牢笼!”
她记得,他回答说,“好,我会回来找你。”
可她忘记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北笙。
“你可记得,十一年前,一个喜欢穿一微翠玉色衣裙的小女孩?她同你一起唱过一曲‘楼台会’?”
凤昱微愣,但很快,他摇摇头,“长公主许是记错了人?”
“你是!”赵菁颤声说道,她换了北燕话,变回了临安话,“你是北地三城的一个将军是么?你不是北燕人!”
“长公主可知,你说这番话,会付出什么代价?”凤昱的脸色,已经冷沉下来。
赵菁却不理会,依旧说道,“十一年来,我一直等你,为你守身,虽然皇上逼迫我给我找了六个驸马,但我一直记着你,从未跟他们同过房。甚至,我父皇逼迫我吃奇怪的药,险些要了我的命时,我都没有对他吐出你的半个字来,你怎么说忘就忘了我?你告诉我,你的真名!”
凤红羽飞快抬眸看向凤昱,咬了咬牙,瞪眼看他。
她就知道,赵菁迟早会想起一些事情来,这让大嫂置身何处?
凤昱看向凤红羽,“孟小姐,长公主坐车辛苦了,神思不清,你带她下去休息。”
凤红羽叹了口气,“是。”
凤昱未看赵菁,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赵菁却赫然转身,盯着凤昱的背影在看,整张脸,苍白一片。
凤红羽担心她追上去,闹出事来,手指已悄悄地摸出了一根银针,只要赵菁一闹,她会让她马上安静下来。
但,赵菁只这么呆呆地站着,看着,直到凤昱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两眼无声地落下泪来。
“长公主?”凤红羽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软声问道,“你还好吗?”
这男女感情的事,可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左右的。
从大哥的表情来看,他是不喜欢赵菁的,她猜想着,定是赵菁当年喜欢大哥,可大哥知道她的身份,望而却步了。
后来大哥离开,长公主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失忆了。
凤家跟赵氏,有着理不清的血海深仇。两家联姻,几乎不可能。
何况,虽然当年父亲未查到杀死母亲的凶手,但却怀疑,跟赵菁的父皇承德帝,脱不开干系。
因为父亲被承德帝宣进宫不久,就传来母亲遇害的消息。
这让大哥,如何喜欢赵菁?
前几天,她从慕容墨的口中得知,母亲的死,的确有承德帝参与其中!
现在,大哥已经知道了母亲之死的真相,更加不可能接受赵菁了。
虽然,当年的事情,跟赵菁无关,但是,看着赵菁这张,跟承德帝有三分相像的脸,大哥怎么会心情愉悦?
“我没事,我很好。”赵菁站起身来,“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凤红羽陪赵菁,回到阮雨宸安排赵菁主仆住的院子。
赵菁的仆人阿春,忙出来扶着赵菁,见赵菁脸色不大好,忙问,“公主这是怎么啦?”
赵菁讪讪一笑,“没事,我刚才扭了下脚,有点疼,你帮我捏捏脚吧。”她又朝一侧的凤红羽点了点头,“多谢你相送,你回吧。”
“那好,你休息吧。”凤红羽说道。
看着赵菁进了屋子,关了门,凤红羽叹了一声,回到了温泉小院。
慕容墨正在屋子里沏着茶水,等着她。
“回来了,怎么啦,怎么一脸颓败?”慕容墨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揉着。
凤红羽抿了下唇,“果真呀,大哥的麻烦事来了,想不到,他一个冷傲禁欲的人,也会惹上桃花。”
慕容墨看着她,“桃花?什么桃花?”
“赵菁呀?”
凤红羽将赵菁跟凤昱相遇,赵菁认出凤昱是十一年前的心上人的事,说给了慕容墨听。
“赵菁,喜欢大哥?”慕容墨讶然,“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赵菁的性子……”慕容墨摇摇头,“十分的刚烈且固执。大哥要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出事。”
对于赵菁的性格,凤红羽当然清楚了。
所以,她看到赵菁来了,马上不走了。
说来,赵菁也帮了不少凤府的忙,她不能因为喜欢阮雨宸,而怂恿着大哥将赵菁赶走。
对于赵菁,只能讲理,不能用蛮横的手段。
“找两个人,盯着赵菁的两个仆人,那二人武功十分高强,特别是那个女仆。”凤红羽想了想说道。
慕容墨也说道,“对,应该防着她。”他走出屋子,朝屋顶上喊了一声,“纪三!”
纪三跳下屋顶,“主子。”
“冷剑是不是也没有走?”慕容墨问他。
纪三点头,“王妃不走,他当然不会走了。”那个黑炭冷剑,居然跟定女主子了,呸,不是东西。
“你将冷剑找来,分别去盯着长公主的两个仆人。”慕容墨吩咐说道。
纪三一愣,“啊?要属下跟他一起?”一脸的嫌弃。
“几个护卫中,就你们两个的武功最高,能不成,要本王跟王妃去?”慕容墨冷冷道,“再说了,又不是要你们一起,而是分开盯着。”
纪三挠挠头,“原来是分开呀,是!”一溜烟的跑走了。
“为什么叫冷剑?”凤红羽问,“荷影的武功也不差呀。”
慕容墨走到桌边倒茶水,说道,“赵元恒未出现,却来了个赵菁,也不知,他们姐弟二人,究竟要干什么。冷剑是赵元恒的人,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忠心于你,但是,还是得防着点。毕竟,他之前可一直同你作对,叫他盯着他主子姐姐的人,就可以一测忠心。”
……
……
纪三让冷剑去盯那个车夫阿冬。
原因是,他瞧出阿冬的身手,比那个女仆的要高些。
冷剑并没有拒绝,“好。”他还求之不得,因为,可以出府去买些东西送荷影,顺便再打听一下主子的下落。因为,那个车夫往街上走去了。
纪三对冷剑吩咐完事情,便来后宅,准备去盯着赵菁主仆。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晚来了一步,阮雨宸从凤府带来的女仆,和梧桐苑里的几个女仆,全都昏倒在地,阮雨宸不见了。
纪三正在焦急时,发现门上有张纸条:
想找北院王妃,来长公主处。
纪三暗道,坏了,来晚了一步。
……
阿春药晕了阮雨宸的几个女仆,偷偷劫持了阮雨宸,将阮雨宸捆在了赵菁屋中的椅子上,而且,还在椅子的四周,放了木材,上面已淋了火油。
赵菁的手里,则捏着一只火镰,站在阮雨宸的身侧。
“长公主,枉我请你进府里住着,你居然想烧死我?”阮雨宸冷冷看着她。
赵菁未理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的站着。
纪三一路寻来,站在屋子的门口,看见阮雨宸被捆着,已经吓懵了,他愣了一瞬,大声说道,“放下火镰,某饶你们不死!”说着,他拿出身上藏着的小型弓弩,对准着赵菁。
“你敢杀我们公主,我就杀了你们王妃!”阿春手中的匕首,则抵在阮雨宸的脖子上。
“将北燕皇叫来见我,我就不杀她。”赵菁看向纪三,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