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人在徐官女子的床边坐下,殷勤地唤芹儿取出食盒中的糕点、饼团。
徐官女子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哪里还能进食糕点?!只见她费力地招呼蕊儿过来,用尽力气道:“快……去把我橱子里的白玉羊……拿来,还有……万岁爷赐的那几幅字画……翡翠镯子和金福步摇……全都拿来。”
蕊儿翻箱倒柜将这些宝贝找出来,捧到兰贵人的面前。
兰贵人诧异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徐官女子艰难地断断续续道:“想当初你我姐妹情深……今日我已不配自称……自称是兰贵人的妹妹了……这白玉羊……本是一对,一只早先赠予了姐姐,如今……我就要……就要走了。想让玉羊配成双……姐姐看到这小羊,就当看见妹妹我吧!……字画什么的……我也带不走……姐姐是读书人,姐姐收着,也算没有辱没它们。”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徐官女子累得虚脱了,眼泪汩汩流下。
兰贵人免不得要假意推辞一番。
徐官女子含泪说不出话来,眼巴巴地看着兰贵人。
兰贵人挤出几滴眼泪,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些稀罕宝贝,又对徐官女子说了些安慰的话,才离开寿安宫。
……
芹儿捧着一堆宝贝,和兰贵人风光满面地走在回储秀宫的路上。就连冬日里的寒风都变得柔和了,紫禁城的高墙似乎也变得通透了。
芹儿喜滋滋:“主子,徐官女子给您的这些玩意儿很值钱吗?”
兰贵人点点头:“那是当然!当初万岁爷独宠她,赐的东西全是稀世宝贝!”
芹儿:“想那徐官女子是包衣奴才家出生,比奴婢家还穷,她在宫里不到一年竟然撑了这么些宝贝!”
兰贵人抿嘴笑而不语。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从隆福门里闪出一个人来,叫了一声:“兰贵人请留步!”
着实把兰贵人和芹儿吓了一跳!她二人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恭亲王。
只见恭亲王的鼻子被冻得通红,想必已在隆福门后面待了许久了。
兰贵人:“恭王爷还没出宫?难道?……是在等奴婢从寿安宫回来吗?”
恭亲王略带羞涩地点点头:“正是!本王想……想问一下……”
兰贵人自然知道恭亲王想问什么,道:“徐官女子病的厉害!早就坐不起来了,瘦得不成人样,汤药已经喂不进了……只怕是……唉!”
恭亲王的眼圈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贵人指着芹儿手中的字画,继续道:“可怜的徐官女子,在宫里没什么朋友,也只有奴婢一个贴心人,所以……竟然把这些贵重之物托付给了奴婢。这该怎么好?”
恭亲王的胸口被堵住了一半,喘不过气来,半晌只说了句:“本王知道了。”便匆匆与兰贵人告辞,快步走出了紫禁城神武门,等在神武门的两个随从匆忙牵着马、跟在恭亲王后面。
却见恭亲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掩面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吓得两个随从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恭亲王回府以后,直接去了嫡福晋敏慧的葆光室。
却看见侧福晋假蕙心也在葆光室里,和嫡福晋敏慧一起坐在榻上看账本。
只见假蕙心唇红齿白、面色莹润、目光灵动,十分漂亮!她瞧见恭亲王进屋,忙不迭跳下榻来,款款躬身行礼……恍然间恭亲王以为她就是蕙心,不觉看呆了!
等他回过神来,想起奄奄一息的徐官女子,才指着侧福晋道:“你!出去!本王有话要对嫡福晋说。”
侧福晋噘着嘴走后,嫡福晋敏慧看见恭亲王脸色不好,便问:“是太妃娘娘的病?还是……”
恭亲王摇摇头,坐到了榻上,道:“额娘是老毛病了,倒没什么。是蕙心……徐官女子,小产以后病重,听说已经失了人形,恐怕不好了。额娘自己病着,管不了这么多了。本王也去不了寿安宫……所以,麻烦你去一趟。”
恭亲王的话还没说完,敏慧已经泪流满面,忙不迭点头:“是!王爷尽管吩咐,妾身原本早就该去的,明日一早就进宫去。”
恭亲王:“徐官女子已经不能进汤药了,你去西洋传教医生那里请一些西洋药去,或许还有用。”
敏慧道:“西洋药也讲究对症,妾身明日去寿安宫献看了徐官女子的症候,再去西洋医生那里请药,可好?”
恭亲王感激:“只是要劳烦福晋多跑两次了。”
敏慧继续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奉天府送了一支的五百年的老山参,原是想给额娘预备下的。想那山参,五年成渣、十年变土,不用也是浪费,不如明日给徐官女子带去,或许还能吊一口气。”
恭亲王眼里竟闪着泪光,不觉伸手握住嫡福晋的手,哽咽不能语。
当晚,恭亲王与嫡福晋共进晚膳。
夜,恭亲王留宿葆光室,与嫡福晋同眠。
……
次日大早。
嫡福晋敏慧进宫,先是探望康慈太妃,在寿康宫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前往寿安宫。
寿安宫东厢房门外,蕊儿见六王福晋前来探望,颇为惊讶。因为徐官女子与六王嫡福晋并无交集。
敏慧微微一笑:“是康慈太妃娘娘托本福晋来的。太妃娘娘身体不适,正好今日本福晋前去探望,太妃娘娘就叫本福晋来跑一趟。”
蕊儿赶紧打起门帘,引恭王福晋敏慧进了屋子。
敏慧简直不敢相信,躺在床上的枯槁身骨竟然是先前的侧福晋薛佳蕙心!
“徐官女子!徐官女子!”敏慧蹲在,床前呼唤着。
只见徐官女子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一动不动地躺着,微微鼻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蕊儿抽泣道:“怕是已经不好了,昨个还能说话,晚上开始就一直昏迷了,刚才太医来瞧过了,叫预备后事了……呜呜呜……”
敏慧赶紧从怀里掏出包裹,取出那支价值连城的老山参,道:“快!去切了薄片来!”
蕊儿接过老山参,手忙脚乱地如切萝卜一般将人参剁开,再最粗的部位切下四五片来,用小碟子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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