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偌大的庄子依傍着忘川河而建。庄前一块路碑,上刻“孟婆庄”三个红色大字。路碑旁边一株大歪脖树,树下一口大缸,盛着冒着暖暖热气的汤水。
黑无则背靠大歪脖树坐起身子。面前的孟婆正面色严峻地打量着他。黑无则乍见孟婆,苦笑一声,道:“原来是孟婆婆。我是黑无常呀!”
孟婆似笑非笑,道:“黑无常,嘿嘿,黑无心怎么了?他去了哪里?”
黑无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只见那销魂铁链依旧缠在腰间,右臂上似乎也依然缠绕着拘魂索,左手袖管中也好好地藏着那抓魂钩,只是这三件法宝已经失去了光泽,原本强大的黑气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看上去就是三把极其普通的铁器,黑黝黝,冷冰冰,毫无生气。
黑无则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忽然自觉失言,对孟婆道:“你说什么。。。黑无心?”
孟婆道:“罢了,如若黑无心已死,那你就是黑无常。我听说你独守金鸡山,对抗那梅山五怪。兽族鬼怪,尤其是梅山五怪这种高阶鬼魂出现在阴阳界,确实是件非比寻常的大事,你最好赶快去酆都城里引魄司准备上报。”
黑无则“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腾地一跃而起,环顾四周,说道:“婆婆可见过一个凡人女子,浑身伤痕的样子,她应该是随我一同前来的,可有见到?”
孟婆道:“你说的是那姓谢女子吧?见到啦!”
黑无则道:“她在哪里?”
孟婆一指那忘川河水,道:“她已经跳入了忘川河中,说是等待她那过世后的丈夫到来,可以再见一面。”
黑无则“啊呀”一声,跑到河畔。只见那茫茫忘川河水,奔流不息,哪里还能见到人影?黑无则呆立良久,口中喃喃道:“傻姑娘,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只感到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淌下,幸好自己黑纱遮面,没有人能看到。
正在此时,只听见前方黄土大路上铁器碰撞,鬼卒呼号之声传来,一队手持五股钢叉的阴兵鬼卒簇拥着一个全身赤黑盔甲的高大的将军,疾驰而来。孟婆抬眼一望,轻声对黑无则道:“是钟魁元帅来了。”
酆都鬼城元帅钟魁,铁面虬鬓,相貌奇异,背上背着一口大黑铁剑,怀抱地府令旗,威风凛凛,来到孟婆庄近前,一眼看到黑无则,招呼道:“黑大使,方才日游巡看见金鸡山鸡冠岭上鸡啼声止,异光闪动,火焰冲天,特地报本帅前来察看。黑大使应是从金鸡山而来,可有发现异样?”
黑无则报拳道:“原来是钟魁元帅。我正要到酆都城禀报昨夜今晨金鸡山之事!”说罢便将恶狗岭和金鸡山梅山五怪率领火光兽群来袭的经过详细述说一遍,只是因为黑无心关照过他不能暴露自己新晋无常的身份,因此隐瞒了是黑无心恶斗梅山五怪火光兽群之事。
钟魁闻听脸上变了颜色,道:“竟然还有此事。待我前去金鸡山察看!”
黑无则道:“元帅此去小心!”
钟魁将手中令旗一挥,那帮鬼卒齐刷刷排成了一列队形,候在忘川河畔。
过不多久,只见忘川河中起了一阵大雾,雾色苍茫之中,现出了几艘小船,中间那艘小船上船头站着一个青衣人影,手中持着一杆细细的钓鱼杆,鱼竿上伸出无数细长的鱼线,牵引着旁边所有的小船,缓缓向岸边驶来。那些船看似行驶缓慢,但是却一眨眼便到了岸边。黑无则稍加思索,便认出了这船上的青衣鬼,正是瘟疫使者毒无常。
钟魁一见船只靠岸,又将手中令旗一挥,那些鬼卒呼啦啦全部登上了渡船,毒无常鱼竿轻轻调转方向,往对岸一指,那些渡船便快速朝金鸡山方向的对岸驶了过去。
孟婆待钟魁远去,对黑无则道:“钟元帅已去查探,你也不忙着去引魄司了罢。不如到我庄里去坐坐如何?”
黑无则点头道:“也好。我便在这里稍坐等候钟元帅归来。”跟随孟婆,走入了孟婆庄中。
这孟婆庄并不大,一间间小屋十分精致,时常可见一些鬼仆端茶送水,穿梭其中。
孟婆带着黑无则进入了内进,只见朱栏石砌,画栋雕梁,珠帘半卷,玉案中陈。
孟婆待黑无则坐下,说道:“黑大使请坐。请问黑大使是第一次来老身庄上吗?”
黑无则点头道:“不错,我是首次进来庄中,多有打扰。”
孟婆诡异一笑,双手一拍,吩咐道:“来人,陪坐,上茶。”
只听环佩叮当,步履轻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三个妙龄女子,都是红裙翠袖,美艳不可方物。
黑无则一怔,说道:“孟婆婆,这是?”
孟婆慈祥地一笑,说道:“这是小女孟姜、孟庸、孟戈。”
此时小丫鬟端上茶来,那个叫孟姜的长女伸出纤纤玉指,端起茶碗,捧到黑无则面前,甜甜一笑,道:“郎君,请用茶。”
黑无则只觉得伸来的玉手润指皓腕,香气袭人,令人难以拒绝。只得伸手接下,但闻茶碗中茶香四溢,翠碧欲滴,令人目眩神移,只感到口中一阵干渴袭来,不觉抬起茶碗饮了一口。
茶水入口甘凉,略带苦涩,却甚是解渴。黑无则只觉人生百味,生前的各种酸甜苦辣,恩怨情仇,纷纷涌上心头,不觉再次流下泪来,一口又一口,喝了还想喝,感觉到碗中茶水已经变得带有泪水的咸味,也没去想自己面上罩着黑巾,怎么会有泪水滴进茶碗中。就这样喝了又喝,直到自己止住了情绪,这才放下碗来。
黑无则低头看那茶碗,只见茶碗底上居然现出一小匙浑泥,泥土呈黄绿色,方才混在茶水之中,并未发觉,不由得惊讶道:“这是什么?”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将自身法力运遍全身,却并无异样。
再看那三个妙龄女子,迅速从他手中收掉了茶碗,已然消失在一阵香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