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州,当日佛门与妖族大战之地。
满目疮痍,人人流离失所。
从西方东游至此的灵虚真人、神瑛侍者,加上受命而来的黑弥和子素,站在那玉华州广场之上叹息唏嘘不已。
“当日你争我夺,斗得不可开交,如今无尽混沌虚空中魔兽来袭,西游戛然而止,那些逝去的人竟是有些可惜。”灵虚的话语间透露出无尽的寂寞。
“前日接到老师法旨,说是金蝉师兄结束西游东归,命我等在此等候,想来我们很快便可回归道门一致对外,真人无需多做感怀。”黑弥和子素听了,上前安慰道。
神瑛侍者自小受灵虚教养,虽有心安慰,却不如黑弥二人那般洒脱,当下只是低头抚弄怀中一只琉璃瓶,瓶中一块宝玉、一汪清水,一颗仙草,俨然一方小小世界。
四人正在各怀心事,忽听得半空两声清脆的声音道:“两位师弟、真人、侍者,我等来迟,恕罪恕罪?”
抬头一看,正是金蝉和红孩儿驾云而来。
当下六人相见,自然说不尽的话,黑弥和子素数十年不见金蝉,真情流露之下,不免抱头唏嘘,如此便换做灵虚真人来开导他二人,倒也有趣。
相见毕,金蝉看那灵虚和神瑛侍者,只觉灵虚长须黑面,说不出的道意盎然,神瑛侍者清秀俊朗,说不出的熟悉感觉,果然都是道门高士。
“师尊命我二人来此与四位会合,说是西游虽然结束,但东游仍在途中,四位命中有一大难,令我与红孩儿前来增援你,务必脱难回归。”当下金蝉也不隐瞒,便将无锡传下的法旨说了一遍。
六人中以灵虚最为年长,在佛门地盘独自挣扎撑起道门一片天,千万年来,早已变得波澜不惊,当下只微微颔首,神瑛侍者倒也无他想法。
黑弥和子素听了却不由得皱皱眉头:“当此关键,老师正是用人之时,我等怎可被什么灾难羁绊,到底是什么,还是尽快了解为好。”
金蝉和红孩儿对视一眼,微笑道:“莫急,此去东土已是抬眼可望,不如慢慢行去,风雨虽他来吧。”
此话听来虽是平平无奇,灵虚听了却抚掌大笑:“此话大有道机,正要如此做。”当下先行迈步而去。
因为玉华州当日大战,人口田地毁坏无计,也是处在恢复之中,各处风景都已迥异往常,六人一路行去,自是处处陌生。
这一日,六人正行至一处地处三岔路口破败的村落,稼穑不施,人丁稀少,村口断垣残壁之间围坐两三个老翁,望天晒着没有一丝热度的太阳,眼中毫无一丝希望。
黑弥看到村庄,脚下便有些缓慢,因回头对众人道:“走了这些时日,也没好好吃喝一顿,虽说餐风饮露也是修行,但总归想念那点烟火气,不如我们到那村头讨点水饭如何。”
灵虚眼睛微闭,并不答话,子素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就你事儿多,都说了安安稳稳行到东土,你别又生事。”
黑弥摸摸脑袋:“什么鸟灾难,走了这么多天未见,只是干等着有什么用,不如放开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样才痛快。”
说罢竟是不理众人,当先向村口而去,金蝉和红孩儿眯了眯眼睛,不发一言跟上前去。子素叹了口气,也是随后而行。神瑛侍者回头看看灵虚,嗫嚅道:“师父,我这草儿却也需要饮些水才好。”
灵虚见说,便点了点头,随后跟上。
村口那几个老翁见有人来,却也懒得起身,只是眨巴了两下眼睛,便算作打了招呼。
黑弥跟随无锡修行这么多年,好歹也算知礼,虽然心下不耐,仍是上前唱了个喏道:“几位老丈请了,我等乃是西方去往东土求取道门真经的道人,因远行口干,饥渴难忍,特向诸位求个茶饭歇脚,不知意下如何。”
子素在旁边听了,心中暗笑,这个呆子拽起文来倒也有趣。
那两三老翁睁开眼道:“神仙打架烦人遭殃,你没见我这庄子已破败如此,管你是佛还是道,只别来烦害我等,让我等平平安安入了土就好,茶饭没有,赶紧去休。”
黑弥听了心下大怒,高声道:“我把你这老杀才,爷爷好好跟你说话,你怎这般无礼,若非你这玉华州人人学那佛门假作慈善、阻我道门之路,又怎会有这般苦厄,如今正是你等偿还之时,求你一口茶饭,又不是强抢,何来如此聒噪。”
那两三老翁见他一个大黑个子突然怒目圆睁、恶言恶语,当下竟是吓得魂不附体,掩面逃回村内,只叫:“黑道士杀人了。”
金蝉和红孩儿见有蹊跷,心中暗暗警惕。不多时便见村内转出一顶破烂的丝绒小轿来,轿未到,先传出一个尖利嗓音道:“不知贵客到来,鄙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轿帘掀开处,一个猥琐瘦小的官服中年男子钻了出来,见了六人,又上前拱手道:“六位道长有礼了,因那佛门作威作福久已,村氓老翁心中有气,致使六位受气,实在是不该,我这国中如今传下圣旨,已是独尊道门,还请贵客莫要在意。”
灵虚真人打量了那县官两眼,方开口道:“你是此地县令?为何屈身这一破落村庄?”
县官道:“不瞒真人,我乃前日刚刚到任,因那县城已被毁损,故此挑了这一最靠近县城的村子暂做衙署,今日真人到此,实在是鄙县荣幸,还请六位到我衙中稍作歇息,以尽地主之谊。”
回头望望众人,黑弥摸摸咕噜噜的肚子,神瑛侍者看看怀中仙草,均是不语。灵虚这便明白了众人意思,当下便道:“如此还请贵县前头带路。”
那县官听了,仿佛天大的喜事,也不上轿,高兴地在前面一颠一颠跑进村去。
众人跟在他身后,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了一处祠堂前,那祠堂尚算完整,门匾上写四个大字,道是“沙氏宗祠”,都皆不以为意,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