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只有挨揍的钟馗才知道,这厮的拳头着实厉害,每一拳都似乎直抵元神,痛彻心扉,两三下便觉神魂动荡,几欲涣散。好在石越两步赶上,一把将李天拉了下来:
“师弟不可逞凶,此乃地府,须有地府的法度。”
李天犹自不解恨,一脚又踢在钟馗的屁股上,骂个不停。
此时,崔判正引着秦广王来到,见状连忙上前拉起钟馗道:“钟判历来刚强,如何做此屈辱状。”
钟馗只讷讷不言。
此时石越见了,连忙又上前见过秦广王:“小子罪过,敢劳阎君大驾。”
秦广王道:“哪里,石真人乃是无极宗主门下,三界高真,我地府向所仰慕,今日驾临,自当来见。”
石越又连告罪,将来意说明。
秦广王道:“我为阎君,专司人间夭寿生死,殿下四大判官实为执行者也,有错我难辞其咎,待我问明。”
说罢便即升座,令钟馗站立堂下问话。
却不料那钟馗硬是不开口,再问只说事情是自己做下了,人已送至阴山脚下地藏道场,要打要杀要罚,悉听上官安排。
石越和李天听到这里,方才明白那唐天涯确实是被钟馗拘了来,竟然已经送到地藏处,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地藏乃是佛门三世佛之下有数大德,曾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广受三界盛誉,兼且神通非常,那唐天涯到了他处,岂有生理。
当下两人再也顾忌不得,向上拱手道:“阎君,既然事涉地藏,非我二人能力范围,这便回山覆命,还望阎君将这钟馗严加看管,待他日水落石出。”
秦广王见说,也不阻拦,当下表态:“此事重大,我也当上表天庭,若果是早拘了生人,必然还那人一个公道。”
石越和李天点点头,望空焚香已毕,早见地府之上刷地凭空现出一道空间裂缝,两人匆匆拱手便踏入进去。
再抬眼看时,正是多宝洞前。
无锡正在一棵古柏之下,拈棋沉思。石越和李天二人不敢打扰,静静侍立。
良久无锡方抬起头来,仿佛未看见二人一般,对着那古柏道:“老树看我拈棋百年,可曾悟出什么来。”
那古柏之上便现出一张老者面孔,对着无锡颔首道:“真人天纵奇才,虽然百年未下一招,却又有无数奥妙古意,似是无限机妙,老朽昏聩,竟是不识万一。”
无锡点点头:“此是我那善尸所识得天机之妙,你不识正合道理,世间万物有定数,这定数却非亘古不能变易,时移世易,方为大道,囿于天机因缘,终归是小气了。”
说了这许多,那老柏仍是摇头不已,无锡也不难为他,随手一挥,一道气息灌入树身:“你陪我多年,今日听道,也是你我之机缘,今助你化形,去往人间界堪磨,若有成可为我门下知客。”
那老柏摇身一变,化为一个白衫老者,感激涕零跪拜道:“多谢真人大恩,此去必潜心磨炼,回报大德,求真人赐名。”
无锡微笑道:“你既有心潜修,可名白潜,下界恒邑府有九龙仓主事之女名唤夜桦者,当可助力与你,且去磨勘来。”
白潜连声称是,再三拜别方往人间界而去。
无锡这才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石越二人道:“怎样,可有收获?”
李天抢道:“早已问明,乃是那判官钟馗勾结地藏,将还有一日阳寿的唐天涯拘了生人去,还请爹爹早下决断,分个是非曲直。”
无锡又问石越道:“你怎么说?”
石越沉思良久方道:“无极真人参透天机,与我那画笔之能虽有相仿,却高妙出许多,该是更高层面的领悟。宗主刚才对那老柏的话,也似是借无极真人天机之悟阐发道机,不过恕石越驽钝,无法全然理解,而且为何点化那老柏,也是不解。”
无锡叹了口气,拉着李天的手道:“天儿此行虽然偶有莽撞,但也算不错了,以后还是要多听石越的话。至于唐天涯的事情,我会相机行事的,你也辛苦了,先下去玩吧。”
李天见无锡话说的和蔼,高兴地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往山中去了。
望着李天无忧无虑的背影,无锡又是一阵头大,自己从人间界一个任人践踏的蚁族,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天,虽然有圣人之间的谋划妥协和所谓的天机,但自己也算是付出了几乎全部的心力,自问智力和能力都算上乘,自家儿子却如此普通,有些不甘。
但转念又想,自己奋力向上拼搏,不就是为了可以保护自家人无忧无虑么,这么想的话,也算圆满。
闭目调息片刻,方又对石越道:“你能想到刚才那么多,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有时候真想从马梁道兄那里把你要来亲自调教,但君子不夺人之美,还是给道玄真人留个传承的好。”
石越听了,连忙拜道:“多谢宗主厚爱。”
无锡摆摆手道:“那白潜的事情,不过是一时兴起,无论他下界是三生三世也好,十里桃花也好,都不重要,可以径直揭过不提。
只是那唐天涯之事,实在是棘手,若按天机,他尚有一日阳寿,那地藏便不该难为与他。
若说地藏不信天机,却有些道理,他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本身便是三界执拗第一,与那须菩提一明一暗,算得上是有志者了。只不知他为何拿这唐天涯下手。实在是头疼。”
石越也道:“难道真要为了唐天涯,和地藏冲突不成。”
无锡道:“浩劫将至,必有变动。且只能见招拆招了。也罢,你去涛音洞,请缇典师叔与你往地藏道场一趟吧。”
石越听了,当下便明白他的意思,拜了一拜,转身去了。
无锡往往天外,轻声道:“但愿来得及。”
“自然来得及。就算来不及,我们也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完不是。”身后一暖,却是璟沅,她一把将无锡的头抱进怀里,轻轻地摩挲道,“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