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乱葬岗的乱草,发出一片悲凄的沙沙声响,像是与这痴心的女子一起哭了起来。
公孙离伏在那堆新土上,过度的悲伤,使她全身麻木。
她像是瘫痪了,她在忍受着要命的痛楚,她没有哭,只是微微抽搐,不停呼唤着!
“阿昭哥!阿昭哥!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阿昭哥,我要再看你一眼,让你的容貌在我的心里刻得更清晰些,我要为你添一个墓,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待我为你报了仇之后,我就来和你一起死!”
她摇晃着站起身来,定了一会神,开始挖开那堆新土。
一尺!
两尺!
五尺后,尸体出现了,横七竖八的,胡乱堆叠在一坨。
她翻着每一具尸体,红肿的双眼,使她几度认错了,最后,她找到了,她把他的身子翻转过来。
他的脸还与生前一样,死状安祥,只是少了一口气。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脸,泪水,徐徐滴下,滴在他冰冷而僵硬的脸上!
红的,那不是泪,是血,她的泪早已流尽了。
“阿昭哥,阿昭哥,为什么不回答我?阿昭哥哥!”
“阿昭哥,你知道我偷偷地爱着你吗?你知道我心中早已芳心暗许了吗?阿昭哥,你回答我呀!你为什么不开口?”
“你不知道的,我是女子身呀,阿昭哥,我爱你,从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爱上你了!”
“你知道,一定的,你的灵魂一定有知,你恨女人,可是求你,别恨我。阿昭哥,当我俩在‘魔宫’前,江滩石上结盟的时候,你曾答应,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抛开我,现在,天上人间,可是你仍须守住你的诺言。“
“阿昭哥!我好恨我没有早告诉我是女儿身,但我怕失去你呀!”
“阿昭哥!还有你的仇……啊,我不愿说,我爱你,这就够了!”
南宫鹭昭的脸,一如他生前的冷漠,只是更苍白些。
公孙离抱起南宫鹭昭的尸体,惨白的唇瓣,印上了他冰冷的嘴唇!
“阿昭哥,我幻想着有一天我俩互相依偎,喁喁情语,现在……如愿以偿了,可是,你……你已不再睁眼,你冰凉得可怕!”
她将他僵硬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抱出了巨坑,把土还原,然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她方才待着的山岗上去了。
她拣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把他的尸体轻轻放下。
“阿昭哥,就是这里,你满意吗?”
她抓下头上脏乱的假发,露出如流云一般的秀发,抹去了脸上的药膏,一个美如天仙的脸蛋出现了,接着,她褪下破烂的外衣,展露出十分苗条的身段。
“阿昭哥,这就是我,这就是你的离弟弟,你看呀!为什么不睁开眼来,阿昭哥,你曾说我的名字有点像女人,我,我原本就是女人呀!”
“阿昭哥,小叫化从此死了,世间再没有小叫化其人,我要以本来的面目踏入江湖,我活下去的目的是要为你报仇,我要‘暗月教’付出百倍的代价!江湖中没有人认识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出过江湖,这是第一次,但我易了容!”
“我该叫什么?……未亡人!对,未亡人。我是你的未亡人!”
一阵喃喃低诉之后,她以一掌劈出一个墓穴的雏形,片刻工夫,已挖成了一个深坑,然后,她把南宫鹭昭的尸体,平放在坑底的一侧,空下了另一边,喃喃的道:“阿昭哥,这一边是我的!”
她凝视着南宫鹭昭的脸,目不转睛。
这是最后一面,以后,时间会把尸体改变成枯骨。
西天上的彩霞,天,已接近夜的边缘。
公孙离再一次吻了南宫鹭昭的脸,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她真想就此和他同眠。
“阿昭哥!别了,但我向你说再见,不久,我就来永远陪伴你!”
她艰难的爬出了墓穴,找到几块石板,小心翼翼的堆好,盖上,然后洒上土!
墓前,她竖了一墓碑,用大力金钢指,并排刻上:“南宫鹭昭,公孙离之合冢”几个大字。
她笑了,是凄凉的笑!
红霞已收回了应有的彩色,夜幕低垂。
公孙离拜倒在墓前,眼角再次渗出了血水,道:“阿昭哥,别了,你英灵有知,保佑小妹早日替你报仇!”
话音刚落,她站起来,吟道:“万丈情丝已寸断,莫教空山泣杜鹃……别了,阿昭哥。“
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
这一天中午,南宫鹭昭的墓前,出现了两个神秘的女人。
两人都蒙着白纱,从装束和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一个少女和一个中年妇人。
那少女首先开口道:“娘,这公孙离可真算得上是个痴心女子,她在碑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是什么用意?”
中年妇人道:“她准备替他报仇后,死同穴!”
“娘,你为何不告诉她真相?”
“不能,目前的悲剧还可以想办法防止,如果让她知道真相、后果就难料了!”
“可是她报仇的对象……”
“孩子,她不可能完成报仇的心愿的!”
“为什么?”
“她目前的身手,闯荡江湖还阔以,如果要是谈报仇,那就差得远了,她唯一可走的途径,是回家去练武功,但她一回家,就无法再脱身……”
“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是背着父亲逃出来的,回家后,她父亲势必不会再让她出来……”
“那样会不会发生更不幸的后果?”
“希望不会!”
“希望不会?那就是说可能会发生的了?”
“可能性不大!”
“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了防止更大的悲剧!”
少女摇了摇头,声音突然变得激动的道:“娘,您这样做,必有深意?”
“当然!”
“对于公孙姑娘和南宫鹭昭的来历。我是否可以知道得更清楚一点?”
“不!孩子,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少女似乎不满意娘对她的神秘态度,不再开口说话,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孩子,把墓破开!”
“娘,我忽然觉得有点怕怕!”
“怕什么?”
“如果说,万一他不会醒来,就此长眠……”
中年妇人的身子似乎一震,道:“不会的,‘龟息大法’乃上古奇学,不会出差错的!”
“我始终认为当初太过冒险了一点。”
“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顾一切的救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那我十多年来的卧薪尝胆,将全部付诸东流!”
“娘,您为什么对女儿还要如此守口如瓶?”
“事情有一天你会知道,现在告诉你有害无益!”
“娘,您看这姓南宫的……”
“怎么样?”
“他……可算是人中之龙……”
“孩子,你莫非对他有意思?”
少女害羞的低下了头,摆弄着衣角。
中年女人突然严厉道:“孩子,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记住,你不能对他动情,决不可以!别问为什么,将来你会知道,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去做!”
少女默默挪动脚步,走近坟前,掌连扬,土石飞扬之中,坟墓立刻被震开。
她弯下腰去揭开石板,只见南宫鹭昭静静的躺在坑中。
“孩子,抱他上来!”
“娘,我……不!”
“为什么?”
“我不要抱他!”
“可是在不久前。他受伤的时候,你已经抱过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