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婴的爸爸叫杜绍,是个老道,孙云和萧月都知道,上周还见过。不过董助教的爸爸是个和尚,这还头一次听说。这倒没什么,关键正像杜婴自己说的,和尚和老道的孩子成家,将来婚宴上让来宾们看见,可怎么招呼呢?
只听董助教说:“是啊,我也一直担心这事儿,不过今天我们都回去说开吧,反正他们都是出家人,也不能干涉我们的未来。只是--”杜婴说:“只是什么?董舒。”
董舒说:“我是说,我爸爸应该不会有问题,因为你是太学助教,人又漂亮,他一定会同意。但是你爸爸要是听说你找个和你同样职务的老师,也许会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你说的时候小心点,一定别惹你爸爸生气。”杜婴说:“没关系,我爸爸最疼我,他会听我的。”
董舒说:“别大意,正是你爸爸最喜欢你,才更娇贵你,你先侧面探探他的口风,要是他嫌弃我的职务低微,你就缓一缓再说。”杜婴说:“不行,现在不说,我的麻烦就总有。你放心,我能说好的,我一定和你在一起。你也是,一定要有信心。凭我们俩的条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挺稳定的,只要你以后心里总有我,我就心满意足。”
董舒说:“我知道,只要我们以后能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你的。”杜婴说:“傻瓜,我才不希望你什么都听我的,我只盼我们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
董舒说:“嗯,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去城西找爸爸谈谈去!”说完俩人手拉手离开寺院。
萧月探头看了看,说:“老师们都走了,出来吧。”孙云跟着出来说:“好感人,没想到两位老师的身份,还挺有意思的。”
萧月说:“光是身份有意思,你没有别的什么感受吗?”孙云说:“有啊,我挺钦佩他们对生活的执着,还有对彼此的专心。”
萧月说:“那你有什么启发没呀?”孙云说:“启发?有,那就是对自己要有信心”
萧月说:“然后呢?”孙云想了一想突然说:“然后就是努力呗,争取也要将来留校做个助教,或者留在京城做官,等我稳定了,我也向你家求亲。”
萧月红着脸说:“去,我才不稀罕。”说着也从后院走出去,孙云连忙跟着出去。
俩人转出来,这才发现,这棵古树的前边是方丈室。这会儿,正好从方丈室里走出几个和尚,一个老方丈正送其他四位。其中有二位孙云和萧月都见过,正是上周日在邙山去支援的宝明寺的智圣和智游,另二位一个是个子比较矮比较胖的和尚,一个是一个年纪比孙云大不了一二岁的小和尚。另外几个孙云不认识,书中代言,正是中尸惠嶷,中怪智藏莫藏拙,小和尚是高昌国的惠嵩。
只听智圣说:“大方丈留步,我回去之后,就着手给惠嵩行拜师之礼。这样他就能以我们小乘宗名义参加剑士比武,我想在州赛出现不是问题。”
惠嶷说:“好,惠嵩这个孩子资质不错,与大海不相上下,这样我们在国赛上有双保险了。”
慧嵩说:“谢谢师伯夸奖,我一定不辜负众位师伯、师傅、师叔的厚望。”
孙云一听原来是研究剑士比武的事情,不由得仔细的看了他们几眼。当他看见胖和尚的时候,正好那个和尚转身也看了他一眼,胖和尚似乎认识孙云,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孙云突然觉得这个眼神十分熟悉,不过一下子想不起来。很快那些人从前院离开。
俩人转到前院,人流依然很多。大部分都进出主殿,烧香拜佛。
孙云说:“小月,我们也进去看看,是不是同学们在里面。”萧月点头一同进去。
进了屋一看,这座大殿真宽敞,光是地下就铺了几十个蒲团,大概是上午有法事或者讲经上课的。俩人拜了一下佛主,一抬头忽然看见田俪跪在一处角落的蒲团上,对着佛像好像正抹眼泪,孙云刚要过去喊她。萧月一拽他,俩人闪在一边。孙云问:“你干嘛拦着我?”
萧月说:“你妹妹都是大姑娘了,应该有自己的隐私,你干嘛总干涉。”
孙云一听恍然大悟,一想,是不是这几天学习累坏了,今天好不容易轻松一下,应该是想爷爷奶奶了,屋子里没师兄,估计自己正在释放吧。听了萧月的话,他并没有马上过去安慰,只是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此刻,他也想到了他们的童年,一群孩子一同读书,一同练武,一同摸鱼,一同爬树,同一片蓝天净土,同一村绿树红墙,天天有大人陪伴,同学相处,静谧而无忧无虑。转眼间,似乎从童年一下子进到青年,生活从此改变。
孙云正恍惚,听小俪说:“哥,小月姐,你们干嘛偷偷看我哭,嫌我不丢人啊?”
孙云反应过来,说:“哦,你好啦,小俪,我刚才突然发现,你长大了。所以我都不知道怎么劝你,有点走神。你是想爷爷奶奶了么?”
“很想啊,不过我不光是为这个伤感,刚才我进庙的时候,听说这个寺今天超度了好多人,上午都安葬到了邙山。本来今天是社日,没想到去世的人那么多,这让我一下想起来,我们去兖州时候见过的柳姑姑她们。可惜没聚几天,她们就离开人世。我回来以后给爷爷写信了,说了这段事情,也说了我猜测他们是我父母的事儿,我想让爷爷再确认一下。”
孙云沉吟了一下,说:“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想和你说。其实我听小月分析过,柳姑姑应该就是你的妈妈。十几年前,她们可能是怕你被追杀,才离开你。上次或许她本想认你,可为给你未见面的哥哥报仇,他们要和北怪对决,而且他们可能知道必死无疑,所以怕你担心,没敢认。我觉得世上任何一个妈妈都是最爱孩子的,任何抛弃儿女的事故,一定有万千紧迫的理由。反正时过境迁,姑姑曾经留给我们最温暖的笑容,最灿烂的剑法,这一切都是我们最美的回忆。你也别太难过了,也别改变自己,你永远什么我最可爱的小妹。”
田俪说:“我知道,只是偶尔想起她们,伤心一下而已,一会儿就好。”
孙云说“我知道你最坚强,不过,要是让杨炯,还有郦影他们看见,一定会取笑你的。”
“谁敢取笑妹妹,我一定不答应。”大家回头,原来是郑冰领着元玉仪不知从哪儿过来。元玉仪的岁数比郑冰的妹妹差不多,比田俪小点,看见田俪眼圈发红连忙拿出手帕递给田俪。
田俪见自己的窘态被小妹妹看见,一下不好意思,说:“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么?”
郑冰说:“我怎么会呢?我疼你这个小妹还来不及呢,就像我自己的妹妹一样。”说着说着,郑冰估计是想起自己的妹妹,天生的疾病,眼睛突然一红,也湿润起来。
萧月说:“看你俩,今天是什么日子,弄得你们这么悲伤呢。”
郑冰问:“就是啊,快别伤心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猜我看见谁了?就是昨晚看见的赵老伯,刚才他刚从这个庙出去。”孙云听了说:“这有什么奇怪?学校社稷他也来参加呗。”
萧月说:“不对,他要么应该在学校看着,要么就是请假了,他在这里凭空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里面一定有某种联系。”田俪问:“什么联系?”
萧月说:“这得问大云只有他才知道。”孙云说:“谁还没有个私事儿,你们就是疑神疑鬼。”
田俪说:“不对,以往碰到这些事儿,你都是第一个起疑,今天你却第一个推脱。你一定知道什么,对我们隐藏了,对不对?凡事你都像看见过的,我感觉到了。”郑冰也说:“大云,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呗。”
“你们呀,都是神经错乱了”孙云笑笑不置可否,打算蒙混过去。萧月说:“算了,你俩别追问了,大云不说,一定有道理。至少说明这个秘密,必须保密,不能泄漏,对吧,大云?”
孙云一听,这个萧月最聪明,她的话如果答是,说明自己一定有秘密。如果回答不是,说明这个秘密没什么可隐藏的,就要被继续追问。怎么回答都不好办,必须转移话题,于是说:“我要去崔鸣家看看,你们陪我去好么?”众人听了立刻答应。
几个人出了庙宇,汇合了李辰等人,大家听说去孙云先祖故居,都欣然同意,正好回学校或各家都不算绕路。大伙走过东石桥,经马市到晖文里,不远就是前归命侯孙皓的府邸,西边隔着一个胡同是刘禅的。不过孙云他们看见,无论是院墙还是房屋,都算是新的。
尘世光阴一晃儿过去接近三百载,早已物也非人也非,如今的宅院都是北魏定都洛阳后在原址上翻建的,如果有相似的地方,估计只有地基的轮廓没变。孙云转圈绕了绕,前后院很深,可见当年的归命侯给的待遇也算不错,不管怎么说还保留了后代香火。
从一带帝王变成俘虏滋味一定不好受,要不然后来怎么能有后辈反叛呢。不过孙权的后代和孙策后代应该是两回事,孙云心底还是佩服远祖孙策,而看不起孙权的,如果孙策不死,天下将一定更会精彩。可以肯定的是,孙策的后人也随着孙皓来到了洛阳,孙家参与反叛被族后,不知道哪支便流落民间,经过几朝变迁,才有孙云出生,只不过早沦为穷苦百姓。
前后左右徜徉一圈儿,孙云抹去心头思绪,告别远古情愫,回到现实,慨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