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竹道:“人死都死了,何况死得凄惨无伦,咱们何必损这阴德?”
裴台月道:“王贤弟此话不错,未经苦主同意,私自掘人坟墓乃是十恶不赦的行径,我们可不能做这下三滥的勾当。”
归友丘面有愧色道:“我知道了。”
归亦远道:“以谢、葛两位的阅历应当不会看走眼,即便得到苦主允许我看也没有用处。可惜除此之外却没留下别的线索。”
裴台月道:“那墓碑上留下偌大的线索你瞧不见吗?”
归亦远奇道:“墓碑上写着什么线索?”
裴台月笑道:“这元家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但却留下了一个活口,就是元青山,并且鲁姑娘认得这个元青山。”
归亦远又奇道:“你怎么知道鲁姑娘认识这个元青山?”
裴台月道:“是你粗心罢了。我观察鲁姑娘见到废墟之时非常伤心,那自然是与元家多少有些关碍,否则何必如此紧张?但当她看到墓碑时面目上却露出一丝欣慰,那当然是这存活的人与她颇有交情了,否则又为何要替他开心呢?”
归亦远呵呵笑道:“夫人真是心思缜密,我是自愧不如啊,我去问问鲁姑娘。”
裴台月道:“问便问,不过不要强人所难,她愿意回答更好,不愿意回答也不要强求。”
归亦远说了声知道了,走到鲁雨田跟前问道:“你认识那个元青山?”
鲁雨田轻声道:“认识倒认识,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罢了,他曾经在我遇困的时候帮过我,因而对他心存感激,今日见元家遭难唯有他独活,所以心中既难过也替他高兴。”鲁雨田所说的都是实情,不过至于元青山为了何事对自己施以援手却只字不提,以免引出父亲的事端来。
归亦远也不多问,转身回到裴台月身边,二人俯首商议着什么,过了半晌,归亦远道:“咱们留在此地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慢慢往少林寺捱吧。”众人都答应一声,牵马上鞍。
八月十日上,归亦远等八人到了少室山下,裴台月与鲁雨田都是女眷,不宜在少林寺逗留,归亦远便安排她们二人在附近镇子住下,裴台月武功不弱,人又聪敏异常,因而也没有什么可令人担心的。
归亦远带着归友丘及文房四宝五人来到少林寺山门,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虽不甚高,但是奇峰峻岭中偶尔传来钟鼓之声,仙乐渺渺,使人心境澄澈,自与别处高山不同。
归亦远等人都下了马,自己一人行至山门口,向着门中传音道:“铅山归亦远拜谒净尘大师。”归亦远此语出口时气定神闲,然而余音不绝,在山林中回旋良久方才渐渐稀疏,数十丈之内的树木枯萎枝叶簌簌摇晃,却是鸟兽不惊。
语出甫定,一名知客僧匆忙迎来,是个小沙弥。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来的果真是归施主?”
归亦远抱拳道:“正是,烦请小师父代为通禀一声。”说罢从怀中取出净尘大师手书递给小沙弥。小沙弥接过书信也不敢拆阅,只看了封皮便知道确实是净尘大师手迹,又将书信递还给归亦远,说道:“大师已经猜到归施主近日必然赶到,早吩咐了不必通禀。几位施主请随我来。”
归亦远等六人随着下沙弥的指引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径直来到净尘的禅房,刚一禅房门口,净尘大师已经迎了上来,口中宣了声佛号,朗声道:“是归施主到了。”归亦远也急忙还礼,礼毕一抬头,见宾位上坐着一人,上下道人打扮,年纪与自己相仿,正是上清派掌教冲玄先生薛汝积,身后站着二人,是其大弟子任元阜、二弟子鲍至真。归亦远曾与薛汝积止有杯水之交,因而虽然认识但不甚熟络,但见他仙风道骨,凛凛然一股宗师气派,走前两步抱拳道:“冲玄先生一向可好?”
薛汝积稽首笑道:“贫道有礼了,托赖诸事平顺。”
净尘吩咐知客僧将归亦远等人的马匹牵引到马厩,又吩咐安排了客堂,一切部署完毕,几人才又分主宾落座,归亦远将归友丘与在场各位一一介绍,众人见归友丘仪表堂堂不免大加赞美,一阵喧闹过后,归友丘与四宝才在归亦远身后坐了。任元阜、鲍至真也在薛汝积身后依次坐下。
净尘道:“此次除了你们二位,老衲还请了李铁枪将军上山。李将军差人回复说八月初定当赴约,不过直到今天仍不见他的踪影,不知出了什么事故。不过事关紧要,老衲以为再等两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薛汝积道:“多等两日又何妨?”
归亦远道:“正是如此。恰好我有一件事……哦不,是两件事要与两位大师相商。”
薛汝积笑道:“归先生何以连是一件事还是两件事也分不清?”
归亦远也笑道:“我所说的都关系在一个人身上,但确实是两件事,只是我现在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若有关联那就是一件事,若没有那就是两件了。”
薛汝积道:“这倒有些趣味,请归先生说来听听。”
归亦远便将鲁雨田如何到了鹅湖向大家说了,又将鲁雨田与陆成江及《九议》这一层关系仔细阐明。
净尘一惊道:“那女施主手中有一本《九议》?”
归亦远见净尘脸色不寻常,反问道:“大师为何如此紧张?”
净尘道:“老衲请诸位在接任大典之前上山其实并不是为了观礼,正是有其他的事牵扯到《九议》一书,不过李将军未到,暂且先放一放再说。”
归亦远悔道:“当时我听鲁姑娘提到《九议》也略感诧异,不过鲁姑娘说她看了全书,书中都是写着一些国策。这本书在民间广为流传,有些人爱惜不足,常常带在身上也不足为怪,因此我便没有多作其他想法。”
净尘道:“事情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任谁也不能想到会有变故突然发生,归施主不必自责。何况听说你起来,那位鲁施主不像是卖义求荣之辈,不管她是烧了也罢还是藏了也罢,总算没有落入恶人手中,也不必过于担心。”
归亦远道:“大师说得对极,使我茅塞顿开。”
净尘又问道:“陆成江施主难道也是当年济州城外的看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