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直率部冲入敌阵,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天昏地暗,金军丢盔弃甲,死伤无数,跟着完颜亮一路向西狂奔。
王友直怕中了西路刘萼大军与东路大军完颜福寿的夹击,追出二三十余里后便收兵回营,命方洗耳、言达、许自君、高见轩等人布防,又派辛弃疾过江去往采石与虞允文联络,汇集军情。
辛弃疾到了采石之后,将忠义军情况向虞允文详加汇报。
虞允文既喜且悲,喜的是此次与金军激战,把来势汹汹的金军打得一败涂地,战事之顺利实在出乎意料;悲的是宋军也自伤亡不小,李铁枪受伤,姚兴将军战死。
辛弃疾劝慰道:“虞大人也不必太过于悲伤,军人报国,本就应该心铭死志,此战姚兴将军和无数将士为国捐躯,值得其所!”
虞允文道:“辛义士说得不错。眼下我派吴璘快马加鞭赶往临安,将此战情况经过向官家禀报,一来是为有功者请赏,更要紧的是坚定君臣北伐的决心,为日后收复旧土做个筹划。你对北方情况熟络,请不辞辛苦,跟随吴璘一起去。”
辛弃疾道:“我就跟随吴璘将军赴临安一趟,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和他上路吧。”虞允文答应了,叫来吴璘,让他与辛弃疾往临安面见大宋官家去了。
完颜亮一败再败,犹如丧家之犬般一路向瓜洲逃窜,途中不敢多作停歇,一日狂奔一百余里,等到了瓜洲与刘萼会合时,所剩士卒已剩下不足十万,损失大半。
完颜亮野心消磨殆尽,在刘萼的行营里整天唉声叹气,还没消停几日,北方信报传来,说完颜雍已经在东京称帝。
完颜亮大恼,癫狂呕血,抽出随身腰刀胡乱杀人,身边卫士被其迁怒遭殃,心中又是惊惧又是不服,离心顿起。
耶律元宜与刘萼听中军帐惨叫连连,知道完颜亮发狂杀人,急忙赶到帐中,完颜亮见了他们,才将手中腰刀扔在地上,颓然坐在虎皮凳上,双目失神。
耶律元宜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余具尸体,残肢断臂不忍卒看,心中不禁也有些怕了。
完颜亮出神良久,突然站起身子,指着耶律元宜和刘萼的鼻尖厉声说道:“你二人快快整顿兵马,三日后咱们再渡长江,我誓言要取虞允文等人的首级,要是再打败了,你们项上的人头不保!”说罢双眼血红,好似发疯了一般。
耶律元宜与刘萼素知完颜亮残虐,暴怒之下更是视人命如同草芥,当下二人不敢多说,耶律元宜脸色阴晴不定,与刘萼领命小心翼翼退下。
完颜亮见耶律元宜等二人退出账外,满脸愤恨,暗骂完颜雍狡猾无比,外表恭顺臣服而内藏祸心,竟然能够忍辱多年,此时趁机作乱,又深悔自己当年心慈手软,未能将内亲外戚斩草除根,脸色时而狰狞时而懊悔。
耶律元宜回到自己帐中,与刘萼两人失魂落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多时,耶律元宜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军刚刚大败,宋军的士气正炽,况且王友直率领的忠义军人马未伤元气,在这个节骨眼渡江,无异于自取灭亡。”
耶律元宜见刘萼并不答话,斜视他道:“刘将军以为这件事应当如何应对?”
刘萼将手指在桌上敲了几敲,说道:“耶律将军当年降金之时陛下赐你国姓,可是显赫得很呐。现在又准你复姓,陛下对你倚重非常,令人羡慕。”
耶律元宜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刘萼不直接回答自己所问,却提出这一段往事,无非是踢皮球,想探听自己口风。
耶律元宜的父亲当年降金,被赐予完颜国姓,表面上看似乎风光无限,实则是被夺了耶律祖姓,成了完颜家奴而已,刘萼此言不过是意图激怒耶律元宜,引他表露心胸。
耶律元宜思索片刻,断定刘萼必然也对完颜亮心怀鬼胎,二人心照不宣,只是谁也不敢先自言明罢了。
耶律元宜欠了欠身体,大胆说道:“依我看,咱们二人只有一条生路可走,便是归附完颜雍,否则的话你我横死在这里不消说,全家老小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刘萼对此心知肚明,但一经耶律元宜说出,想起完颜亮以往种种暴行,仍然觉得不寒而栗。
耶律元宜与刘萼二人早起了反心,话头既然已经挑明,都不再遮遮掩掩,一拍即合,将刺杀完颜亮的计划细细筹谋好,前后推敲了几遍,感觉再无破绽才放心。
瓜洲驻扎的士兵是刘萼多年带领的部下,均以刘萼马首是瞻,完颜亮溃兵不足为虑,二人等天色渐渐变暗,趁完颜亮不备悄然将账外守卫的士兵撤换成刘萼的亲信,再让部下将完颜亮带来的士兵暗中包围,若他们反抗则全部杀掉。
一切安排妥当,耶律元宜与刘萼才大喇喇走进完颜亮军帐中。
完颜亮见耶律元宜与刘萼走进帐中仪态傲慢,心中既怒且疑,大声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耶律元宜稍稍一躬身,也不作揖,缓缓地说道:“自古以来王位贤者居之,陛下你弑君夺位,这皇帝做得名不正言不顺。即位后又滥杀王公大臣,完颜宗室也不能幸免于难,不仁不义不岂能长久?我们听说东京留守宅心仁厚,向来有治国才能,今日想斗胆请陛下易位给他。”
完颜亮闻言大怒道:“你们竟敢私通完颜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朕灭了你们九族么?”又对着账外大喊道:“卫士在哪里?快快将这两名逆贼捉拿处死!”连喊数声,门外却无人应答,心知死期至矣。
完颜亮毕竟是一代枭雄,不甘心束手就毙,抽出塌上钢刀直扑下来,斜劈耶律元宜左肩。
耶律元宜毫不避让,伸出左手向外一翻手腕,正抓住完颜亮脉门,右手使足了力气重重在他脸上打了一拳,完颜亮不会武功,被一拳打在脸上,登时红肿如桃子,口中吐出血沫。
完颜亮只能任人宰割,兀自叫骂不停,耶律元宜右手又是一拳,正中他的心窝,完颜亮疼得喘不上气,怒目而视,再也无力抵抗。
耶律元宜上前一把扯下完颜亮腰带,一端持在手中,一端递给刘萼,二人将腰带在完颜亮脖颈一绕,手下不断加力拉扯,直勒得他的脖子咯咯作响。
完颜亮口中初始还能喘出粗气,渐渐气息转弱,面色由赤红转而发白,终于双腿踢蹬几下,不再动弹。
耶律元宜伸指探试完颜亮鼻息,又摸了摸脉搏,确认他死透才松了腰带。
耶律元宜和刘萼合力绞死了完颜亮后,已经是大汗淋漓,脊背湿透,也不知是力竭虚脱还是作恶心虚,二人看着完颜亮的尸体,在一旁坐了半晌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