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友丘闻声转身,看见有一团东西飞过来,伸手接住,一看之下有些奇怪,暗想吹浪鱼是个俗人,却哪里来的这个细致东西,打开一瞧,锦帕里竟然包着一些银锭,起码有一二十两。
归友丘心领神会,暗笑道:“不知道是哪家富户遭了个小殃,不过这些银两对我来说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回头要表谢意,往江中一看,吹浪鱼连人带船早不见了踪影。
归友丘只好作罢,便转身快步离去。
这一路归友丘施展分形散影之术,每隔一两个时辰才休息一会儿,途中除了吃饭小憩之外,再无耽搁,只消不足两日便来到句容茅山下,上清派道观便是依山而建的元符万宁宫。
归友丘站在宫门口出声自报家门。
有一名知客道童出来迎接,问道:“居士莅临鄙观不知有什么见教?”
归友丘道:“不敢。我是有要事拜见你家观主薛掌教,劳烦通禀。”
小道童道:“我家师祖不在观中,月前受邀去了少林寺。”
归友丘闻言大失所望,没想到兴致匆匆而来却不能与任教主谋面,犹豫了片刻又道:“任元阜与鲍至真两位先生可在观中?”
小道童道:“我师父也随师祖同去少林寺了,只有鲍师叔留在观中暂代主持。”
归友丘道:“那便请小师傅禀告鲍先生,就说有一位叫归友丘的求见。”
小道童道:“居士请稍等。”说完回观请示去了。
过了不多大一时,观中走下了一位青壮年道士。
归友丘认得是鲍至真,鲍至真与归友丘曾在少林寺有一面之缘,因而也认出归友丘,急忙施礼道:“让归居士久候了。”
鲍至真较归友丘足足年长十岁以上,但以归亦远与薛汝积交情论起,两人是个平辈,归友丘便以平辈礼问候了,道:“鲍先生客气了,这次打扰清修,实在是不得已。”
鲍至真笑道:“不打紧,请居士随我入观。”
鲍至真作势一请,归友丘便一同上山。
二人入观后,鲍至真请归友丘在自己道舍的椅子上坐下,让适才接引的小道童奉上茗茶,款入主座。
鲍至真道:“归居士说此次上山是有迫不得已的事,不知说的是什么事?”
归友丘面露难色,暗道:“上清数宝事关重大,实在应该交在薛掌教手中,我虽然与鲍至真见过一面,却不甚熟络,贸然交给他出了差错我可吃罪不起,这该如何是好?”
鲍至真见归友丘双眉紧锁,犹豫不决,心知他必然有难言之隐,说道:“家师上少林寺已经有月余,他老人家说此行不过两月便能回来,归居士一路风尘仆仆,不妨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家师返回后我立刻告知居士。这万宁宫虽然生活起居清苦了些,好在景色不错,归居士也不会闲得慌。”
归友丘见鲍至真说得诚挚,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决意自将东西亲自交在薛掌教手中,一撇两清,至于以后如何,便与自己没有关系了,说道:“真是惭愧得很,给贵教添了许多麻烦。”
鲍至真笑道:“归老先生与家师性情契合,称得上是忘形之交,你再不必说客套话了。”
归友丘也笑道:“如此我便照直说了。”然后便将自己一年多来身陷水云之乡的种种事迹讲述了一遍,除了意外得了上清数宝之外,其余的情状事无巨细,说得清清楚楚。
归友丘讲完补充一句道:“这次我来到宝地,便是来求用九转紫游丹活命的。”
鲍至真听完沉思了一阵,归友丘以为他不肯赐药,便道:“薛掌教不在宫中,原是我难为鲍先生了。”
鲍至真摆手道:“居士误会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听你说起水云之乡,觉得有一丝耳熟,似乎以前听家师说起过,因此失态了,请不要介意。”
归友丘奇道:“先生听说过水云之乡?”
鲍至真道:“不错,我曾听家师提起过,不过语焉不详,似乎这水云之乡与鄙教有些渊源。”
归友丘更加诧异了,道:“水云之乡中许多安置确实有些道家的模样,但天下道家教派何其之多,鲍先生为何独独联想到贵派身上?”
鲍至真道:“这个我便也说不大清楚,等家师回来或许能够解答一二。”
又道:“居士说中了天凝地闭丹毒,有九转紫游丹可解。这九转紫游丹得来虽然不易,但若能解了你体内的剧毒,也没有什么舍不得,合该物归其用。不过我略懂些医术,如果居士不嫌弃我的本领微末的话,请我给居士把脉诊断,说不定用药更加稳妥些。”
归友丘听鲍至真懂得医术,喜出望外道:“这样自然更好,有劳了。”说罢将左臂枕在桌面上。
鲍至真伸指切脉,开始时神情自若,只过了片刻变得凝重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眉毛不住地挑动。
寻常郎中切脉不需多大一时,鲍至真手指却足足在归友丘手腕脉搏处压了一盏茶的工夫,等撤指了,归友丘手腕上已经按压出两枚深深地指印。
鲍至真号脉收手,双目失神,魂不守舍,良久不说一句话。
归友丘以为鲍至真正在心中辩证脉向,也不好打扰,便缄口静等。
然而过了许久鲍至真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归友丘只好开口询问道:“鲍先生,难道我得了疑难之症?”
鲍至真听到归友丘说话方才醒悟过来,忙摇头道:“居士没有什么妨碍,寸、关、尺三部脉搏沉稳,不浮不沉,柔和有力,非但无恙,简直可称得上是活龙鲜健。”
归友丘问道:“那为何先生号脉持久,失魂落魄?”
鲍至真稍加思索道:“正是因为居士你脉象毫无异状,我才觉得不太正常。”
归友丘不解地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有些糊涂了。”
鲍至真哈哈一笑道:“居士真是健忘,刚才居士还言之凿凿地说中了天凝地闭丹的毒,即便还未到毒发之时,那体征绝不应该健如常人,不过现在看来,却比常人还要好上十倍,这岂不是反倒不正常?”
归友丘顿开茅塞,也忍不住笑道:“不错,先生说的不错。”
鲍至真道:“请居士稍等片刻。”
归友丘道:“先生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