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城此时眼前银光闪烁,有时像一面硕大的反射着月光的铜镜,有时又像是无数星星照映长河。接招之人定力若稍差一筹,不免眼花耳热,如坠虚境之中。
莫向城提剑自这片银光上端下劈,右向画个半圆,劈至中心时又左向画个半圆,乃是个阴阳相割。
鲍至真胸口霎时憋闷无比,似乎有重石压迫,手中所舞剑光陡然凝聚,漩涡一般急剧内敛,勉强只维持得头颅大小,当胸炤耀,原本极亮的光芒似乎黯淡浑浊了起来。
悟真等人见鲍至真剑气受制,口中嚯嚯有声,又将圈子缩小。
莫向城转动手臂,手中长剑也如鲍至真先前那样嗡嗡嗡响了三声,声响未绝,剑光已经笼罩全身,将自己包裹在中间,犹如一个银光闪闪的大蚕茧,竟然也是一招纵地金光。
悟真见状窃喜,见莫向城光圈较之鲍至真刚才使出时小了许多,以为不如鲍至真高明,心道:“你学我家师叔,可惜不正宗,可见差的火候更多。”
想完悟真挺剑大胆便向蚕茧底部挑去,意图将其一剑划开。然而他的剑尖还不及挨上蚕茧,手中长剑鬼使神差般自行扭转起来。
悟真大吃一惊,急欲撤剑,却早已来不及,全身随着长剑的扭转腾空翻身,待至半空,长剑当一声无端折断,半尺来长的断刃嗖一声向对面射去,噗一声插入四师弟保真的肩头。
保真无辜遭厄,大声呼痛,随后仰面跌倒。那半截断剑余力不减,又穿透他的肩膀插入身后石板,将他钉在地上。
保真痛彻心扉,却勇悍大逾常人,重伤之下不惧反怒,一伸手抓住露出体外的剑刃大叫一声将之拔出扔在一旁,鲜血随之自肩头伤口喷涌而出,拔剑的手也被割得血肉模糊。
保真双眼通红,咬着牙点了肩部几处穴位,也不顾死活,强行挺身提剑斜砍蚕茧。
悟真则寻机在地上捡起一把弃剑使用。
鲍至真见保真几陷癫狂,不及去攻向莫向城,反而使剑撩拨保真的剑,双剑甫接,毫无碰撞之声,却是鲍至真使粘字诀,将自己的剑身压在保真剑刃之上向旁边一引。
保真未料到鲍至真会使剑来逼退自己,稍一分神,全身踉跄半步,向右滑出半尺。
保真虽然脾性急躁了些,但悟性颇高,手中刚剑被鲍至真一引,脑筋登时醒转过来,不禁背后顿生冷汗,暗想刚才若不是鲍师叔奋力阻扰,自己恐怕已经尸横就地了。
然而鲍至真情急之下去救保真,左侧半个身体全然露出空当,那蚕茧见机突然一道白光飘向自己。
鲍至真撤身不及回剑已晚,情急之下只得全身硬生生连倒带侧着一闪身,直如农夫田间打架一般粗鄙不堪。但保命要紧,实在出于无奈,已然顾不了许多。
那道白光自然是莫向城的长剑所发出。莫向城见鲍至真为救保真不惜自露破绽,便趁机提剑迅疾如风般刺向他的胸口,鲍至真笨笨拙拙地躲过,已经是狼狈万状。
莫向城一剑无功,手捏剑柄一摆,剑身犹如一柄戒尺重重拍在鲍至真当胸。
鲍至真再无余力闪躲,瞬息之间将真气集聚在上半身,硬是承受了。
那莫向城剑身劲道何其之大,鲍至真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口中哇的一声鲜血喷射而出,头上混元髻也散乱开来。
保真见师叔因自己一时鲁莽而致受创,心中老大惭愧不安,再也不敢再行出手贸然,以免祸及他人。
莫向城适才一剑实在妙到巅毫,斗转星移之间的变化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地竟然未能将鲍至真当场刺死,心中饮恨不已,一瞥之间见他脸色蜡黄,似乎力有不支,转而欣喜起来。这八卦剑阵门户已开,破阵杀人只在须臾。
归友丘在一旁观阵,对上清派的剑阵佩服不已。暗想若是以单打独斗而论,场中这八人之中除了鲍至真或许能勉强自保之外,悟真以下七人当已毙命剑下,心中对莫向城更加起了敬畏之心,无论如何,此人实在不可小觑,是平生仅见的劲敌。
归友丘此时眼见鲍至真受伤,心思一动,旋即生了怜悯之意,只是恨他偷盗自己的包裹,对于是否出手相助犹豫不决。
守真见保真师兄化险为夷而师父却受了伤,情急激愤之下连人带剑扑向莫向城,以求给鲍至真赢得喘息之机。
莫向城闻风辩向,听得身后剑风袭来,也不转身,反手持剑上撩,不趋不避,剑尖指向守真小腹。
莫向城与守真手中的长剑尺寸相当,两人如都不趋避,必然双双中剑。
只可惜守真浮躁之下忘了莫向城剑气缠身,三尺之内水泼不进,自己的长剑只递到一半便当啷当啷几声被莫向城的剑气震得寸断。守真身躯无法运转自如,收脚不住,竟然自杀般朝着莫向城的剑尖扑过去。
悟真、保真看得清楚,急忙左右用剑去挡架莫向城的长剑。
然而二人手法固然奇快,但莫向城的招数更是迅捷。他们两人的剑刃刚刚触及莫向城的剑刃,耳中听得守真惨叫一声,其腹部已被莫向城长剑洞穿而过。
莫向城借两人剑上力道再向上一扬,守真自腹部而上登时被削为两半,再没哼一声便惨死倒地。
顺仪本是得真的亲授爱徒,但在八位师父、师叔之中,多得守真爱护,私下与其交情之深甚于授业师父,此刻见守真师叔死在自己眼皮底下,顿时情绪失控,口中哭喊道:“师叔。”大叫之余,纵身跃向莫向城,一剑奋力斜劈,已然势在拼命,全无招式。
悟真、保真二人适才本是要搭救守真,不料却被莫向城借力,使得师弟被劈做两半,心神本已大乱,倏忽之间又见顺仪全然不顾性命,死缠烂打,唬得异口同声喝道:“快快退下!”
守真之死自其出招时已经注定,腹部被莫向城一剑刺穿时其实已经丧命,况且莫向城即便不是借力,亦能轻而易举将守真尸体劈开。悟真、保真不过适逢其时,实在不必自责,然而真字辈几位师兄弟向来情谊深厚,因此不免痛心自咎。
顺仪听两位师叔出声喝止,却已来不及抽身,死志已萌,也不作生念,脑中一闪得真师父与守真师叔的音容笑貌,双眼一闭,神游天外。
莫向城一剑杀了守真,见顺仪扑将过来,顺势将剑往下一挥,眼见就要将他也要挥作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