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衍州城门出来，他们继续沿着石板路走。

夜晚的异世之路仿佛和白天没有区别，明亮的月光好似离太阳特别近，反射的光芒将这里的夜晚照得格外清晰。

路上行人走走停停：有从万市结束一起赶回家的一家三口；也有坐在板车上的小摊贩，拉车的是看起来很老实的无角鹿。

聂原初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此刻精神抖擞，在家里度过了一个多月熬夜自然醒的日子，让她白天提不起力气，到了晚上就异常精神。

只是目前的这具身体明显跟不上她的意识。

兽类比起人类更容易犯困，何况她还是只吃饱了睡的兔子。她也想努力跟上念辰的脚步，奈何脚上就是提不起力气，这应该是这具身体的生物钟提醒她快点入睡了。

念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叹了口气从墨玉空间中拿出一辆板车，板车的四周有隔板围住防止里面的人不小心掉下来，上面铺着几个柔软的垫子，全部平放排列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张床。

当聂原初在念辰的示意下爬上去的时候她再一次对念辰叔叔的贴心表示感动。

她听到他吹了声口哨，过了大概两分钟，石板路左侧的秘林里就跑出了一只角上泛着荧光的小马，它甩着长长的尾巴走到念辰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念辰的手掌心。

“念辰叔叔要去哪？我可以带你去。”出口的声音是可爱的男童音。

念辰：“回婺州，麻烦你了。”话音刚落，他把板车上的绳子套在小马的身上就坐上了板车。

“不麻烦不麻烦，坐好了念辰叔叔，出发喽~”，这只小马似乎很兴奋，仿佛能为念辰服务是它的荣幸，一口一个念辰叔叔。

聂原初实在顶不住了，在板车开始一颠一颠的往前走时，她的意识也随着她的半兽身体开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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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誓之门。

苍木学院壬戌殿。

这里是位于苍木学院正北面的供苍木几大长老议事或公审犯人的地方。

大殿共分为内外两个小殿，议事的长老们此时正聚集在内殿里。

“皇甫长老传来的消息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吧，距离此地甚远的原誓山小峰的衍州城出现了重虚幻境。”内殿中间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张木桌旁或坐或站着几个三十来岁的人，说话的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只是此刻那张被岁月优待的脸上多了些化不开的忧愁。

她是苍木唯一的一位女长老――迦南亓茵，精于治愈。

“皇甫念辰那个半吊子长老能相信吗？万一是他没看清认错了呢？”说话的是“苍木四能”之一的离火唤能长老――伏蕴离，擅长操纵所有火属性的东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伏长老的左手边是与他并称“苍木四能”的素水唤能长老――临昔素，恰恰与伏长老相反，他擅长操纵所有水属性的东西。

而“苍木四能”中的陨雷唤能长老――温陨，闭关修炼了，另一个就是正在赶路的皇甫念辰。

亓茵皱了皱眉，她上前一步走到素水长老的身边：“重虚幻境重现之事可大可小，上一次出现是在远离誓之门的边境魔窟，那时候那里还不是魔窟，幻境出现后再没有誓者出来过。”

离火：“你的意思是，将有魔物出入？”

亓茵：“不知是幻境吸引魔物还是魔物造出幻境，总之，速速将结业游历的学生召回，下山散猎的人也悉数叫回来，教授他们破境的方法。”

素水：“重虚幻境是根据誓者的心境所化，修炼之人对誓的控制程度足以抵抗，若是单纯的幻境也起不了多少风浪，怕的就是……”

亓茵：“有魔物作祟。”

……

这场“如何防范幻境害人导致悲剧重演”的长老讨论会以“既来则安，相信后辈”的结论不了了之了，可见他们和聂原初真是物以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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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赶路的两人当然不知道这场可大可小的讨论会，他们在银白的夜晚并肩躺在板车上休息。

好在板车足够宽，聂原初人小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念辰双手交叠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黑幕。

初原大陆的夜晚虽然有银白的月光，但是却不见一颗星星，仿佛天地间只有月亮和太阳交替存在。

他已经修炼了五百七十二年了，看着几百年如一的月亮，他伸出右手将掌心对着月亮。

月光从他的指缝间泄露下来，洒在他的脸上。在这五百七十二年前，他还沉睡了很久，在一颗猱猳蛋里。在某一日盛放他的洞穴被天雷劈塌后，他在暴雨中孵化破壳。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太多流离失所，世间百态，他努力修炼化形成人，立于世间。

给过他帮助的人如今已不在人世，他不知道猱猳中除了他以外是否还有别的幼崽，查阅了所有典籍，对猱猳的来历和种族分布却是寥寥数语。

他想：他大概是这世间最后一只猱猳。

他收回手摸了摸眉心的“猳”字，既然无从得知，那便随遇而安吧，活了这么久，唯有誓之门是他待过最与世无争的地方，这里的人都安于一隅，遇事从不多计较，平平淡淡得让人无法割舍。

所以在看到“重虚幻境”的时候他才会流露杀意，若是谁企图破坏这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栖身之地，他会毫不犹豫的抹杀掉。

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半兽，曾几何时他也曾像她一样四处奔波，寻找栖身之地，她该感到幸运――能出生在誓之门这片和平的土地上。

他伸出手想要拔开聂原初额前散落的墨发，却被小马的声音止住了动作。

“念辰叔叔，前面有一个人倒在了草丛里，他快要死了，救救他吧。”小马的声音中带着恳求。

皇甫念辰下了车，他走到路边的草丛旁蹲下了身，靠着银白的月光看清了此人的脸：

“扶青？！”他惊呼一声，只见对方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刀伤，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最严重的是他右腿上的箭伤，短箭入骨，其痛难忍。

念辰伸手扶起他，这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扶青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