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珝偷偷来到灞河边,她打听到今天蓝淳风和诗柔正在这里约会。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抢走蓝淳风的女人。
妒嫉瞬间像毒蛇一样攫住了她,咬啮着她,刺痛着她。
武珝妒火中烧,怒气冲冲地走了上去,她要近距离地细细地查看这个女人,她有何魅力竟然把她的心上人蓝淳风勾引跑了。
走近后,武珝没想到诗柔是个娇小瘦弱的姑娘,身体好像都没有发育全,平平的xiong,臀部也不丰满。
从外表看就像个躲在母亲裙子里玩耍的孩子,加上她那双黑色大眼睛流露的怕羞到几乎惊恐的神色,就更加给人以这样的印象了。她留着一头稠密乌黑的长发,皮肤白皙,鸡心形脸蛋,由于两个颧骨隔得太远,下巴太尖,那张脸虽然娇美可人,但仍显平淡。她长得像春水一样清澈。不过,无论她的相貌多么平淡,身材多么娇小,她的举止行动中仍包含着一种沉静而非常动人的庄重美,如同月亮般柔静温雅,这使她看起来远不象一个17岁的大姑娘。
她穿一件白色细棉布长裙,上面配有樱桃色缎带,裙裾荡漾,皱襞粼粼,似在掩饰那个如孩子般尚未充分发育的身躯,而那顶垂着鲜红的细长饰带的黄帽子,则使她的奶油色皮肤更加光莹夺目了。那对眼睛象冬天树林中波光皎洁的湖水。
她用怯生生的微笑向武珝打招呼,称赞她那件绿色衣裙多么漂亮,这反而让武珝很不好意思,只能几乎装出一副礼貌的笑容来回答。
蓝淳风看到武珝一愣,也客气地向她打招呼。
武珝说自己正在灞河边闲逛,无意间发现了他俩,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蓝淳风和武珝寒暄后就不再理她了。而是微笑着和诗柔继续悄悄地谈着,悠闲而睡眼朦胧地微笑着,这样的微笑正是武珝最心爱不过的。更糟糕的是在他的微笑下诗柔眼中焕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辉,以致连想武珝也不得不承认她几乎是美丽的了。诗柔望着蓝淳风时,她那平淡的脸上仿佛被一支内心的火焰照耀得容光焕发,如果一颗热恋的心能够在脸上显现,那么现在诗柔脸上显现的正是这样的一颗心。
武珝心里打翻了醋罐子,酸涩难受极了。
可是蓝淳风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他只一味地望着诗柔不停地说下去,同时诗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她脸上的表情明明显示出她是属于他的。
如果蓝淳风能用这样的眼光看她,那是多么巨大的幸福啊?但这一刻,武珝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妄想。
这样,武珝觉得难受极了,难堪极了。
她感到揪心般一阵剧痛。
她恨不得立刻跑过去将诗柔的乳白色皮肤狠狠地抓呀,挠呀,直到鲜血淋漓才痛快哩。
……
后来,武珝不甘心,偷着约蓝淳风晚上在长安公园里见面,说有重要事情要对他说,蓝淳风答应了。
武珝欣喜异常,感到太阳又重新出现了,世界又大放光辉。她的两个酒窝也微微颤抖起来。
啊,蓝淳风!蓝淳风!她心里喊着,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天下午,金色的阳光穿过宽大的窗户上的天蓝色帷帘灿烂地照入武珝的房间,使那些奶油色墙壁都闪闪发亮,桃花心木家具也泛出葡萄酒一般深红的光辉,地板也像玻璃似的耀眼。
空气里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长安的初夏来临了,春季的高.chao恋恋不舍地让给比较炎热的气候了。芬芳柔和的暖意已注满房间,它饱含着种种花卉、刚抽枝叶的树木和润温的新翻红土的香味。从窗口武珝能看到水仙花和一丛丛像花裙子般纷披满地的黄茉莉在那里竞相怒放,争奇斗妍。
如果是平时,武珝会倚在窗棂上领略初夏的花香鸟语。可是今天下午她无暇欣赏旭日和蓝天,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匆匆掠过:谢谢老天爷,总算没有下雨。
她今晚要去长安公园见自己的心上人蓝淳风。
她床上一个匣子里放着一件苹果绿的镶着淡褐色边的纹绸长裙,折叠得整整齐齐。这是准备去见蓝淳风穿的。什么样的衣裳使她窈窕的身材更显得更为动人和最使蓝淳风倾倒呢?从中午开始她就一直在试衣裳,试一件丢一件,那些被她舍弃的衣服成堆地丢在地板上、床上、椅子上,五彩缤纷,一团凌乱。
她看着镜子里如此艳光四射、性感迷人、娇艳欲滴的自己,忍不住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裙裾鼓胀如风中怒放的花,她内心充满了自信。“我那么漂亮,我那么有活力,我那么健康,我那么性感,我那么迷人,我怎么能败给那个发育不良的小女人呢!”
……
晚上,她早早来到长安公园等蓝淳风。不过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他的人影。
最折磨人的是等待,心在半空悬着,上不得,落不下,公园里漏壶细微的水滴声一声声都敲在心上。凝视久了,觉得那水似乎怎么都不肯往下滴,越来越慢。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移开了紧盯漏壶的视线。
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把心神引开,她最后找到一根彩色丝绳,闭着眼睛胡乱地打着一个个死结,然后睁开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解绳结。打结,解结,反复重复中,公园内已是昏暗。
她扔了绳子,凝视着公园的大门方向。
天光一点点消失,黑暗压了下来。
“难道他不来了吗?”
她所感到的那些蓝淳风将要离开她的恐惧现在又都卷土重来,笼罩在她身上了,使她的心脏时紧时慢地跳得很不正常,脸色也红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
正在她焦虑万分的时候,她看到蓝淳风远远走来了。
她心头一阵心酸和激动,想要把今天中午计划好准备对蓝淳风说的那些话从头温习一遍,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记不清楚,于是突然一个寒噤,浑身恐惧不安。只要她的心跳暂时停止,不再轰击她的耳朵,她也许还能想出要说的话来。可是她急促的心跳加快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他走进的脚步声了。
她惟一能想起来的是她爱他——爱他所有的一切,爱他俊美的面容,爱他挺拔的身材,爱他的笑声,即使那笑声令人迷惑不解;爱他的沉思,尽管它难以捉摸。啊,只要他这时走过来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她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武珝!有什么重要的事?”
蓝淳风的声音突然冲破她耳朵的轰鸣,使她陷于狼狈不堪的境地。他站在她面前,注视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的微笑。
她哽塞着说不出声来。
他站在那儿,眼睛熠熠闪光,仿佛没有意识到她很激动,那神态是多么难以言喻地可爱呀!她不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他的手。
她浑身紧张,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辉,即使在阴暗中他也能看见她脸上泛着玫瑰似的红晕。
“有什么事呀?”他说,几乎是耳语。
一接触到他的手她便开始颤抖。事情就要像她所梦想的那样发生了。她脑海里有许许多多不连贯的思想掠过,可是她连一个也抓不住,所以也编不出一句话来。她只能浑身哆嗦,仰视着他的面孔。他怎么不说话呀?
“有什么事呀?”他重复说,“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她突然能开口了。
“是的!一个秘密。我爱你!”
霎时间,一阵沉重的沉默,仿佛他们谁也不再呼吸了。然后,她的颤栗渐渐消失,快乐和骄傲之情从她胸中涌起。她为什么不早就这样办呢。这比人们所教育她的全部闺房诀窍要简单多了!于是她的眼光径直向他搜索了。
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狼狈的神色,那是怀疑和别的什么?看来有点不对头——完全不对头了!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那个局面。
她头脑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疯狂奔突,其中有一个终于开始成形了。
不知怎的——出于某种原因——蓝淳风看来似乎认为她不过在跟他调情而已。可是他知道并非如此。她想他一定是知道的。
“蓝淳风——蓝淳风——告诉我——你必须——啊,别开玩笑嘛!我赢得你的心了吗?啊,蓝淳风,我爱——”
他连忙用手掩住她的嘴。假面具消失了。
“你不能这样说,武珝!你决不能。你不是这个意思。你会恨你自己说了这些话的,你也会恨我听了这些话的!”
她把头扭开。一股滚热的激流流遍她的全身。
“我告诉你我是爱你的,我永远不会恨你。我也知道你一定对我有意,因为——”她停了停。她从来没有见过谁脸上有这么痛苦呢。“蓝淳风,你是不是有意——你有的,难道不是吗?”
蓝淳风答道,“我不能,我快要跟诗柔结婚了。”
她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刚才还势如潮涌的那些思想
此刻已无影无踪了,同时他所说的话也像玻璃上的雨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那些急切、温柔而饱含怜悯的话,那些像父亲在对一个受伤的孩子说的话,都落在听不见的耳朵上了。
只有诗柔这个名字的声音使她恢复了意识,于是她注视着他那双水晶般的黑眼睛。她从中看到了那种常常使她迷惑不解的显得遥远的感觉。
“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