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巫墨轩又给夏思瑾喂了一颗蜜饯,才起身收拾碗筷。
夏思瑾一边吃着蜜饯,一边回想昨晚上嘴巴里的糖丝的味道,嘴拌得“吧嗒吧嗒”响。
换好衣服,夏思瑾顺着木梯走下楼去。
本来应该是红烛来扶着夏思瑾,但是由于巫墨轩对于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放心,所以最后就是巫墨轩陪在她身边。
剩下的四个人自然就聚在了一起。
“你主子怎么回事儿,怎么老是挤兑我们三个啊。”
本来脾气漠雪脾气就不好,这会儿又见自己主人被抢走,自己一根头发丝都摸不着,心里面就更来气,对着澜宁埋怨到。
澜宁也很无奈,虽然巫墨轩没把自己当下人,但到底人家才是主子。
巫墨轩做什么,他一个侍卫哪里管得着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一个侍卫。”
“你主子就是居心不良,跟我们几个抢人来了。”
红烛伸出手指戳着澜宁的肩膀,异常地不满。
本来箐藤不在,就变成了她在近身侍候。还没来得及高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巫墨轩给劫走了。
“红烛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家主子是喜欢你家主子,但是也不是抢人这么一回事儿吧。”
“哼,谁管你,反正我主子没了。”
红烛和漠雪把澜宁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澜宁被他俩折腾得精疲力尽。
只有玄溟一个人安静地站在红烛身旁,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拎着红烛的衣领子提溜到一旁,免得再祸害澜宁。
漠雪见自己没了并肩作战的战友,又说了两句,就没趣地闭上了嘴。
澜宁这才逃过一劫,连忙凑到玄溟身边去抱住这个大腿。
夏思瑾和巫墨轩一路走来,街上虽然也算热闹,但却着实谈不上繁华。
沿街的商贩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脸上没有太多的血色,但精神气却很好。
除了些贩卖手工制品的,就是些卖瓜果蔬菜和卖吃食的,最新奇也不过就是卖胭脂水粉的。
夏思瑾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那些摊贩和店铺上,她只注意到沿路两旁坐着很多衣衫褴褛、端着破碗的乞讨之人。
巫墨轩知道夏思瑾怜惜他们,本想出手示意澜宁,给其中一些一点的孩子拿点碎银子。
夏思瑾却及时出手制止了他愚蠢的行为。
“为何不愿让我帮他们?”
“宫里的人分三六九等,乞讨之人也分三六九等。老人、孩子以和身体孱弱之人,以及女人,就是最下等的存在。你给他们银子,只是在害他们而已,有这个钱不如拿去施粥。”
“你的意思是,我送出的银子,最后根本就不会落在他们手里?”
“不然你以为呢?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只是深宫大院里才又那么多勾心斗角。”
听了夏思瑾的话,巫墨轩的眸子垂了垂,细细想了想,最终也不再反驳。
乞讨之人一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到黄发垂髫的孩童,大到年过花甲的老人,都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位于乞讨这条食物链最低端的就是老人孩子,以及女人,女人甚至是比老人孩子还要卑微的存在。
身强力壮的男人可以随意打骂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以及玷污她们。如果其中有反抗的存在,那么这些反抗的人只会迎来更加猛烈的打骂,甚至危及性命。
在他们近乎原始的野蛮世界里,根本没有法律的存在,一切都只用拳头说话。
而巫墨轩若是真的把银子交给了那些乞讨的孩子,那么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那些所谓的地盘老大,就会在巫墨轩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向那些孩子索要钱财。
如果孩子们拒绝给钱,那么迎接他们的就只有一顿痛打,或者是死亡。
夏思瑾从前的二十多年见过了太多的不平等,见过了太多的弱肉强食,所以她心疼这些寻不到公平的人,但是她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的怜悯之心就给他们带来灾难。
夏思瑾在城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走遍了每一个巷口和角落,踏进了绝大多数的店铺,打听了足够多的消息。
最后临近天黑之时,夏思瑾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客栈,有些颓废地趴在桌上。
她没有想过和岁城就落在京都之下,情况居然会如此之差,她现在已经不敢想象,接近星睿边界的缙云河附近的百姓,过的是怎样一种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从心底里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只想快点离开,快点去缙云河,去看看他们惨痛的生活。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和岁城大部分店铺的收支却是赤字,甚至开始有了倒闭的趋势。
什么东西的价格都越来越高,尤其是盐的价格,以其他食物价格三倍的趋势增长。
夏思瑾一闭上眼睛,面前就浮现出,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瑟缩在角落里的情景,那些无钱治病的人被家人抛弃在医馆外面绝望地等着死亡的降临的场景,那些买不起盐买不起肉、只能天天用看得见碗底和锅底的的米饭,拌着已经存了好几天的发黄的没味道的蔬菜过活的场景。
夏思瑾依旧记得下午她经过医馆时,医馆门外躺着的濒死之人,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深陷的眼窝中是泛着红血丝的眼珠,那双死寂的眼中弥漫着的,不是对于生活的希望和激情,而是对于死亡的期待和急切,对于抛弃他们的家人的愤恨与无奈,以及对于夏思瑾他们这些穿着锦衣华服之人的厌恶和憎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夏思瑾就觉得,那些穿着华丽,生活奢靡的龌龊之人就是她自己。、
是她,让他们落到了这般田地。
正当夏思瑾沉浸在莫名席卷而来的自责和不安中时,巫墨轩推门端着吃食走进来。
看到他,夏思瑾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扯着巫墨轩的衣服,低声开口。
“巫墨轩,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害怕我再多耽搁一些,他们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更多的人含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