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的一幕无人发现，连同凡晨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神秘的木瓶。木瓶一消失，闪烁的红光也随之不见。

瀑布轰鸣依旧，山洞重归平静。仿佛凡晨从未来过这里一样，那么，凡晨在那里呢？

一片灰蒙蒙的奇异空间中，凡晨正在发呆。

话说我怎么到这儿来得？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山洞中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个又一个疑问往脑子里挤，凡晨不知所措，“我记得我在研究木瓶啊，……哎呀，一定跟那木瓶有关。”

不知道怎么出去啊，木瓶呢。凡晨往怀里一摸，木瓶静静的躺在手心。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生命，四周一片寂静。远处隐隐有着一抹亮红色的光，尽管在这灰暗的空间里也是若隐若现，好像是人的错觉一般。

呆立片刻，凡晨觉得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因此他朝着那抹亮光走去。走啊走啊，走啊走啊…一秒，一刻，一时，一天，十天……凡晨数次停下，虽然没有饥饿，没有困渴，但凡晨觉得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那通往亮光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亮光依然远在天际，可望不可即，若隐若现。

走了这么久，凡晨已经很累了，很累了，不是身累，是心累。凡晨觉得自己恐怕不能走到那亮光处了。从刚开始的不安，好奇，越走下去，凡晨越平静，到后来又开始气馁，沮丧，怀疑……千头万绪。

凡晨不由自主得停下了，凡晨停下了很久很久，一秒，一时，一天，两天…寂静像魔鬼一样笼罩着凡晨。凡晨心中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烦躁。凡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片灰蒙蒙的空间就像用来惩罚敌人，逼供的小黑屋一样，除了可以看见东西外，它跟小黑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心理学上讲，如果把一个人关在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的黑屋子里，抛开维持生命体而言，以这个人的心灵，精神，他最多坚持七天。

不知道等了多久，凡晨早就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过得越是久，凡晨对时间的概念越是模糊。

其实不仅是凡晨这样，对其他人来说，在一个没有标准时间的地方，过得越久，他对时间的概念也会越来越模糊。一天他可以当成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他可以当成一天。当然，必须是处在不知时间，没有参照的地方很久很久。

某一刻，凡晨又动了，他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亮光，继续这孤单的漫漫无期的长路。

多少次停下脚步，多少次又重新开始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除了一片黑暗，一片寂静。连脚步狠垛在脚下的地上也没有时毫声音。凡晨开始吼叫，怪笑，歌唱，一遍又一遍。

又是不知道多久过去了，一天，十天，一年，一百年……凡晨啊，他不在歌唱，他无声的淌着泪，眼泪划过他的面颊，落在地上没有痕迹……

好长好长，哪怕可以自己排解孤独，哪怕可以自己高声歌唱。凡晨无聊得把所有东西都做过了，所有回忆都回忆了。甚至轻身术，乃至那只记得内容的驱物术他都练了千遍，万遍，十万遍，……他早以忘记为何这十万遍的发动术法，他一身灵力也没有衰退，他给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加持轻身术，一遍又一遍的练习驱物术。他都已经做到了念头一动，法术瞬息的地步……

可是，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念头纷杂，脚步踉跄，灵魂的气息衰弱混乱，凡晨他，…………凡晨疯了。他的双眼时而血红，时而清明，他一会儿笑，一会哭，喉咙里发出咕咕，哬哬的怪声，有时弯腰奔跑，有时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

不用说，凡晨已经走火入魔了，这是修道之人的大忌。越是修为高深，越是不敢轻犯心魔，更不要说是走火入魔了。心魔滋生，轻则识海蒙尘，修为倒退尽失，重则气血逆乱，爆体而亡。但凡晨初入修仙界，仅仅凝气一层的他甚至还不够资格产生心魔。心魔也没工夫，甚至是懒得鸟他。

但他确实是走火入魔了，道心崩碎，修为紊乱，心魔附体……以凝气一层的修为心魔爆发，额，无语，结果是不能对凡晨有太大的伤害。古往今来，从没听说过谁能凝气一层就心魔爆发的。

虽然疯了，但凡晨并没有偏离方向。疯了的凡晨还是走一步，跳一步，跑一步，滚一步的向着那抹亮光。背影可真是奇怪，可又弥漫着巨大的孤伤，一步，一步……没有声音

然而，疯，也是有尽头的，心魔，或许也是有感情的吧，无穷无尽的长路里，心魔也败了，也枯竭了。或许是上一刻吧，又或者是过去了一百年吧……这一步吗？或是这一步。反正某一步落下凡晨清醒了，他想起了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什么都记起来了。

连心魔也熬不住了么……凡晨不由苦涩。

没错，心魔是凡晨自己引动的，那长年累月的缓步中啊，凡晨实在是太孤独了，太孤独了……他多么想找到一个人能陪陪他，能…代替他…后来，他欣喜地发现了一个心魔，多么幸运，他培养他，他沟动他，初生的心魔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他的身，崩碎了他的道心，之后……心魔化的他继续行走，一步……一步……

虽然记起了一切，但凡晨无动于衷，他双目神色麻木，好似心死，就像疯性被消磨掉一样。只有在其眼底最深处还徜徉一丝光亮，像是远方的光亮，又像是……希望……

凡晨终是蹒跚着脚步，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走着。

走啊，走啊，凡晨双眼的麻木也渐渐消失，此时他双眼中尽是理所当然，或许偶尔还有一丝疑惑，但这一丝疑惑很快又被理所当然所消灭。

原来凡晨麻木的行走，一年，十年，千年……凡晨虽然还是清醒，但他几乎把什么东西都忘了，所有的记忆都压在识海最深最深处，不应该说是，所有的记忆都随着时间渐渐飘到了识海最深处。

他只记得要前往那一抹光亮，思多久，行多远……都要到达。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就是要去，要到达啊。他的眼中理所当然。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凡晨，他终于到达了。

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近前，光亮里有一个模糊的大殿光影。不知是大殿在发光，还是光亮含着一个大殿。

到了殿前，凡晨激动起来。识海深处的记忆强回，凡晨手舞足蹈，双目发出明亮的光。他想说话，想发声，……但，漫长的旅途中，漫长的时间中……他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他的口腔，喉结，舌头，难以配合……

大殿一切模糊，唯有殿门上方有两个古怪的字特别清晰。

凡晨不由抬头看着殿门上的两个字，这一刻，尽管凡晨不认识这两个字，尽管他不能说话了，但他的眼中，心中，口中，清晰地吐出“道…一…，道一。”

道一，道一，是错觉吗？宏大的声音弥散着灰蒙蒙的空间，寂静不再……

在念出道一的刹那，凡晨崩碎的道心重铸，修为也不再紊乱，平静归于凝气一层，和原来一样。同时，又是一股刺目的红光爆发，卷过凡晨。这片灰蒙蒙的空间里，凡晨的身影消失不见。

在凡晨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一个中年人的虚影闪现，看着凡晨消失的方向重重说出一句话，“是劫心……”说完，目中露出追忆，身影变淡，消失不见了。

光亮里的大殿水波般摇曳着，灰蒙蒙的空间一片寂静。

凡晨的身影在山洞中突兀的出现，若是在外人眼中，他会发现从凡晨消失到出现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或者说是根本凡晨就没有消失，红光还是红光，凡晨还是凡晨，沐浴在红光中，和上一秒没有变化。

凡晨从消失到再次出现确实是花了些许时间，但绝对远超一瞬间，不可能分辨不出来，甚至是短到让人看不出凡晨曾消失的的地步。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就像时间被人剪断了一截，把剩下的两段重新接起来一样。

凡晨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归的刹那，某一片区域的世间万物，不论是山石也好，妖魔也好，人也好，仙也罢，甚至是那些修为通天的大能，属于他们的时间都永恒的少了一瞬。那一瞬短到无穷，可以忽略不计，但又确实是存在的。

红光消散，凡晨呆呆傻傻的望着山洞，他知道，时间过得并不久……久久无语，凡晨静静的摸出怀中的木瓶，此时凡晨的身上古老的气息弥漫，似乎与这天这地都不相容。

“我回来了，”凡晨的声音沙哑斯鸣，分辨不清，顿了顿，凡晨又一次说了句“我回来了！”

这次凡晨吐字清晰，古老的气息也随着这句清晰的我回来了渐渐消匿，缩进身体里。

凡晨大踏步，走向洞外……

本章完